。今早鼓盪在胸口的那股氣突然又勃發了,在身體裡上下亂竄,好像一輩子就為著勇敢這麼一回似的。
馬樂抬起頭,也盯向鏡裡:“是。”
他盯進鏡中,鏡中荀鋒卻偏開了頭,看向其他地方:“那建議你今天換個地方。”
馬樂故意學他笑:“呵呵,酒店你家開的?”
小馬,說得好!要是聲音不打顫就好了!
荀鋒看回鏡中:“是”。這回是真笑了。
草。萬惡的資本家。
馬樂看見鏡子裡的自己,鼓鼓囊囊像個輪胎,黑框眼鏡加昨晚失眠,叫他整個人臊眉耷眼,沒精打采到了極點。
荀鋒卻是神采奕奕的,甚至比記憶裡更英俊。他今天難得穿了一整套西裝,深藍近黑,面料裡似乎還摻著灰亮的細線,挺括又閃亮,簡直是光彩照人。
他就這樣站在後面微笑著,成熟、自信,眼睛裡甚至閃爍著快活的光亮,活像是去參加什麼皇家宴會。
呵呵,如果說他是食材,荀鋒就是食客,是宴會上的貴賓。馬樂這樣想著,那股氣更盛了,強撐著他如論如何也要昂首挺胸,拼盡全力也要和荀鋒在鏡中目光對峙。
這回相持是荀鋒先開的口:“他們今天搞慈善活動,很多警察和記者。”
馬樂哼了一聲:“所以呢?”
荀鋒一怔,臉上露出頗為難得的困惑神情。馬樂一看,也隨即反應過來:所以人還真就是“友善提醒”:到處都是警察和記者,別被抓起來。
氣氛莫名其妙地緩和了些,也尷尬了些。
猶豫了幾秒,馬樂終於乾巴巴地找了句話說:“您也來捐錢嗎?”
荀鋒淺笑:“不是,我只是來找些扣稅和上頭條的機會。”
馬樂乾笑兩聲敷衍:“真幽默。”
荀鋒:“人家化緣是領情的。”
15樓到了,門在面前開啟。
馬樂幾乎又是條件反射般地走了出去,腳踩在地毯上的那一刻,他突然琢磨起荀鋒這句話,忍不住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電梯內。
“怎麼,改主意了?”他好像又笑了。
“怎麼會?跟您打個招呼。”馬樂揮了揮手,好像他的工位就在這層一樣自然,“到了,先走了。”
電梯門關上時原來也有“叮”的一聲,和微波爐飯熱好了一樣。
這棟酒店建得很早,當時的殖民者以一種近乎強搶的價格低價佔用了這一片土地,建起一棟佔地面積上堪稱豪橫的酒店。而後幾經轉手,前幾年也剛翻修過,內飾已經實現了現代化,但結構上還有著當年的影子。
馬樂沿著長廊,七拐八折,終於走到房間1520的門口。敲響了門,按約定報了英文名,金主開了門。
馬樂看到他第一眼就有點兒害怕。這人不僅高,而且壯實得可怕,乍一看以為是個重量級拳擊冠軍。
“您好,我、我是ike。”
“進來。”
門在背後關上,馬樂這才發現,房間裡竟然已經有了三個人。除卻兩個大塊頭,還有一個熟面孔。
已經過去一段時間,馬樂早忘了他的名字,可他記得上一次他們見面的場合:江泰的債權人大會。
15. 俎上魚肉
黃俊接到馬樂發的求救訊號的第一反應是:想退休。
隨即他自己都感覺滑稽,一個拉皮條的都在考慮退休,這經濟真特碼是要完蛋了。
作為一個皮條客,黃俊自問絕對是有良心的那種。
中介費按市場價來,還額外擔任著包括但不限於前期盡調(馬樂教的)、老媽子(慧慧笑的)、舅舅(小方說的)等一系列不寫在job description裡的工作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