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峰有五千多人,但現在軍警大量轉移,媒體工作人員離開以後,兩三千人應該都是周圍的倖存者和少數志願者,特別是他這條線來幾十人,看起來都得到訊息過來了。
王雪琴也過來了,皺緊眉頭在自然分開的間隙走到中間,低頭看著一動不動的身體,再仰頭看看那還掛在鋼架上晃悠的布條圈,再開始環顧周圍那些目光,幾乎士氣低落到極致的目光,甚至連憤怒或者哀傷都沒有,只是毫無生氣的看著同類放棄生命。
當然也看到了石澗仁和紀若棠,少女已經並肩站在石澗仁的身邊,把細柔的手指放在那寬厚的掌心裡,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確認自己也跟這樣的生命軌跡擦身而過,才能在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沒有沉浸在這樣的低沉情緒中。
王雪琴和石澗仁的目光交錯,輕輕點一下頭就移開,卻轉過去看見屋角一個電喇叭,走過去拿在手中開啟電源,稍微試了試:“大家好,我就不做自我介紹了……”廉價的電喇叭傳遞出略微變調的聲音,王雪琴揚了揚頭把聲音提高一些:“首先!我要說對不起!克勇……今天這樣的情況,不是偶然的,但我有很大的責任,甚至於對大家,我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對不起!”
說完身上還穿著黑色羽絨服的王雪琴就提著電喇叭,站在人群中央,認認真真的對著四個不同的方向鞠躬道歉,彎腰到幾乎直角的那種。
第一個鞠躬時,絕大多數人還沒回過神來,第二個鞠躬就有些詫異,到第三個好多人都在出聲或者動作,第四個鞠躬導致潮水般的人群往中間擠,不由自主的擠過去,更有很多人在大聲:“說啥子對不起哦!王書記,你是好人……不是你,我們哪裡活得到現在……”
“王書記,不是你的錯,是天災**……”
“也說不上是**,沒誰做錯了什麼……”
“地震啊,誰也不想啊,王書記,別這樣,你千萬別也這樣……”
石澗仁掌心的小指頭也有悸動,但被他拉住了一動不動,因為從他看來剛才還漠然麻木的這些臉上,現在幾乎全都湧動著情緒,面對一大群心如死灰的人,談什麼大道理都是廢話,王雪琴以奇制人的手法是很正確的。
但王雪琴顯然也是真誠的,直起腰來的她還要感謝身邊已經圍攏拉扯她的人:“來,不要擠,站好聽我說,我真的沒有做好,在場的所有人,應該都曾經看到過我苦苦支撐,又或者只會機械的給大家打氣,反覆給你們說要忘掉悲傷……其實我自己都沒有以身作則,自己都沒有把大家的心情放到最能理解的地步,憑什麼說和大家心連心,憑什麼說能夠帶領大家走出這裡!?帶著活下來的這些人,大家一起好好的活下去?!”聲音越來越大,迴盪在帳篷區,也迴盪在滔滔的河水邊。
不過她卻沒如同石澗仁料想的那樣全力鼓動,話音一轉又低沉下去:“在場的,肯定沒有一個人能倖免,我們每個人都有親朋好友遇難,房子、財產、家園和你們最親的人一起瞬間化為烏有,對我們黑竹人來說,我們從來都喜歡悠閒寧靜,與世無爭的黑竹人來說,這種翻天覆地全部都失去的痛苦是這個地區以外的人,很難理解的,克勇兩歲的孩子,最親愛的妻子都失去了,以前外向陽光的小夥子,現在終日裡少言寡語,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趣,那些說什麼自殺者是懦夫,是逃避的人,他們理解克勇的痛苦麼?”
抽泣的聲音開始此起彼伏,應該還主要是女人,但不少男人在使勁的昂頭,本意是想用這個動作阻撓可能留下的淚水,但也無形中讓很多人的頭都抬起來,看見的都是周圍那些高山,而不是低頭只看見腳下的廢墟。
王雪琴的確是跟以前不一樣了:“我也是個人,普通人,我也目睹了整個鄉政府大樓的垮塌,看見我所有的同事領導遇難在面前,我也曾經想過從這邊上跳下去,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