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字:“鴻禧。”
一向開朗的花離聽到這個眼神也黯淡了下去,他空出一隻手來拍拍我的後背,一言不發。一時之間,狹小的車內只能聽到我的抽噎聲,漸漸地被悲傷的氛圍環繞著。
鴻禧,是我給我和英遊的孩子取的名字。我在十九歲的時候生下他,當時英遊已不知去向,而我們這一支也頹勢漸現,我獨自一人守在宅子裡與吳媽一同靠親戚的接濟帶著孩子,日子還算湊合。後來吳媽去世,我不得不拋頭露面地外出謀生,誰知道不知道哪天被本家的一個多事的人看到了,回去說我出嫁十多年年了容顏不改,肯定是被蛇妖附身,要綁了我燒掉。
聽到訊息的我連夜只敢託小廝給城外道觀修煉的花離送個口信就連夜帶著鴻禧出逃,誰知道王家動了真格要找出我這個孽障,不論我逃到何處都不得安生,於是只好逃到北邊的胡地生存。
這期間的艱難也不需我贅述了,反正在一個女人連容顏都會給自己招來麻煩的年代,我獨自一個人在語言不通的胡地帶著十歲的兒子,又是當爹又是當媽還得兼職當啟蒙老師。再後來我實在是無力支撐,只好叫花離將他帶回去好好學習。
此時我已經不得不四處搬家,聲稱自己是鴻禧的長姐才能合理解釋我的年齡。鴻禧還小,但是很聰明知道配合,長得也像我,所以鄰居也沒有起疑,再說那時候兵荒馬亂的,也無人太過關心這些。而鴻禧隨著花離這麼一走,我就不敢再隨意搬家,苦守著一座破磚房,只為每年的春節時鴻禧回來能找到我。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花離給我寄了一封信,說給鴻禧說了一門親事,姑娘是一家商戶的女兒,倒也識大體。我早就不指望還能與名門攀親,只求鴻禧高興就好。
誰知道就在他成親一年後的時間裡,噩運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降臨在我唯一的孩子身上。
那是一年的端午節,鴻禧不知道在那兒得了些好的藥材,他記掛著我一人在胡地就偷偷地自己騎了馬來看我。但是正值東晉政局不穩,四處匪盜橫行,他一個精壯青年披星戴月地往北邊的胡地趕,不免被人盯上,以為他手裡的是什麼稀奇珍寶要藏到外域。
於是,在他踏上趙國土地沒多久,就被人搶了。若是劫了財還好,誰知道那群匪徒見鴻禧穿得周正,以為他肯定還有餘財私自藏著,拷打以後發現什麼都搜不出來以後,就一劍抹了他的脖子將屍體拋在馬路中央,任人踐踏。
那一日許是母子連心的緣故,我總是坐臥不安地,披了條頭巾往外走想著去城門口等他,誰知道沒走多遠就看到一群人圍在馬路上。我的心咯噔一跳,奮力擠進人群,只看到鴻禧的身體像一個壞掉了的雕像一樣癱在地上,衣裳與頭髮都被血液染紅,身子四周因為經了早上的太陽曬了半日以後已有蒼蠅嗡嗡地環繞,發出腥臭味。他的一隻手還緊緊地握著包藥材的紙,手背上的黑痣因為沾染了血的緣故有點兒模糊不清。
事隔了那麼多年,想起來我都覺得心被人活生生地撕裂一樣痛苦。那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就這麼沒了,因為那麼尋常無奈的理由,他就被人像一塊破布一樣地丟棄在馬路上,如果不是我出來也許還無人為他收斂屍體。
當下我就撲到鴻禧身上,不顧他身上的惡臭抱起來就痛哭。我哭著求天告地,把手臂割開想用我的血液把我的兒子救回來,可已經為時已晚。他的身體冰冷而僵硬,不管我滴了多少血進他的嘴裡也無濟於事。
有人認出是我,先是為了我的多年不變感到吃驚,隨後幾個人上來七手八腳地把鴻禧的屍體搬到我家裡,又有健壯的婦人上前將我一路攙扶回家。隨後又有人為我包紮了傷口,給我灌下熱湯。我就由著他們擺弄我,腦子裡一片空白。
最後還是花離來了。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袍,就像天上下來的神仙一樣。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