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我實在厭倦了那座城市汙濁的空氣,像所有工業城市一樣沒有想象力的佈局,難聽的方言,滿大街不會穿衣服的女人,當然還有永不缺席的沙塵暴。可是我發現,當我賺到了幾年來最多的錢,我卻早已失去了落魄時對這個世界的希望和夢想。
上一次見到你是在廣州吧?純粹是一場巧合。是大學剛畢業那年的夏天,我在一間小冰店看見你。你說你是來你姑姑家玩,你九月就要上班,這是最後一個假期。那時我真驚訝你選擇了回去,我還以為你和我一樣,打死要在外面漂著呢。
在火車上我夢見了你。你停頓在一片夕陽的光輝之中,是我們學校的籃球館,木地板散發著清香。你一個人坐在看臺上一排又一排橙色的椅子之間。兩條麻花辮垂在胸前,藏藍色的夏季校服裙拂著你壯壯的小腿。籃球一下一下地砸著地板,空曠的聲音,你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孤獨的籃球架。天楊,你不知道你自己很美。
然後,我醒了。火車寂靜地前進著。我總算明白了一件事。我以為我自己不該屬於我們的故鄉,我以為我就應該背井離鄉去過更好的日子,卻不知道是咱們紅色花崗岩的母校把這種驕傲植入我的體內。而我,我曾經恨這個學校,把它當成故鄉的一部分來恨的。
天楊,那個時候我真想你。想看看你,看看你還是不是那個兩條麻花辮,小腿壯壯的傻丫頭。於是我來到了這裡,長長的,寂靜的走廊。你出現在另一端。無精打采,步履蹣跚,就像幾年前不知道自己很漂亮一樣,不知道自己已經風情萬種。你說:“餓了吧?火車上的東西又貴,你肯定吃不飽。”你這句話險些催出我的眼淚,天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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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楊
'天楊'
我把他帶進了家裡,開啟客廳裡的燈。他說:“一點沒變。”
爺爺奶奶出去玩以後,我也給劉阿姨放了假。我每天的晚飯都是打電話叫樓下一間新開的小館子的外賣。今天我多要了幾個菜,當然還有啤酒。他假惺惺地說不用這麼破費,還是把七八個一次性飯盒一掃而光。
“我可以抽菸吧?”我問他。
他愣了一下。“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
我點上一支,問他:“你要不要?”他搖頭,又作痛惜狀地嘆氣,“白衣天使也這麼頹廢——真後現代。”
“我又從來沒當著病人面抽。”我說。
“你和你男朋友,怎麼樣了?”他喝了一大口啤酒,使用著一種滿足的腔調。
“你指哪個?”我問。
“最近的那個。”
“上個月剛散。不然還能讓你見見。”
“饒了我吧,你的品位。”他笑。
“你還記得林薇吧?就是初中時候咱們班的。”我說。
“記得,怎麼,結婚了?”他嚼了一嘴的宮保雞丁,口齒不清。
“你怎麼知道的?”
“這不難,”他看著我,“聽你的語氣我就知道你要說什麼。”
“跟你說話真沒勁。”
“說吧,林薇結婚了,然後呢?”
“沒什麼。我那天在現代購物中心碰上她和她老公,正買DVD機呢。那個男人,醜得我都不忍心多看。”
“你呢,不管怎麼說人家是嫁出去了,你不急?二十五了。”
“二十四。三個月以後才二十五。年輕得很呢。”
“等你急了的時候就考慮考慮我吧。”他說,“反正你早晚都要嫁人,不如嫁個熟人。你說呢?”
“吃你的。”我拿筷子敲敲他的頭。他繼續狼吞虎嚥,一時間滿屋子的寂靜。我拆開了父親的信。
“你爸他老人家還好?”
“好。”我簡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