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當時建這屋子,是為了方便李管家半夜為大少爺開門。那時大少爺讀書勤奮,和幾個同窗常在學堂裡討論功課到很晚,太太心疼少爺,每晚做好點心交給李管家,讓李管家叮囑夜歸的大少爺吃下去。
那時的周家生機勃勃,她和李管家都是年輕單純的,渾身充滿著幹勁,春日裡百花齊放,夏日裡蜻蜓點水,秋日裡落葉繽紛,冬日裡月光如雪,萬物美的如詩如畫。王媽陷在回憶裡,耳畔傳來大少爺朗朗的讀書聲,她那尚在襁褓中的兒子的啼哭聲,百鳥清脆的歌聲,微風從柳枝上拂過的沙沙聲,大自然在愉悅的放聲高歌,每一天都是美好的。
她撫摸自己皺紋密佈的臉,這人和宅子一樣,時間長了,年紀大了,便變得腐朽和枯燥,往往失去了當初的欣喜和印象。光陰流轉,世事變遷,周家已不是從前的周家了,少爺離家出走,李管家也莫名的不知去向,太太幻想少爺會在深夜回家,以防沒有人開門而把他擋在門外,於是吩咐她信任的王媽堅守李管家曾經的崗位。
風越來越大,哧啦哧啦的橫掃屋頂,從房樑上竄下一陣寒風撲到王媽身上,王媽打了個噴嚏,下意識的往被窩裡縮了縮。這時,大門上響起“咚咚咚”的敲擊聲,王媽豎起耳朵聽,可那聲音響了幾下就停住了,也許是大風旋起一對獅子門環發出的響動,她迷迷糊糊的沒有當回事。
過了一會,“咚咚咚”的聲音又響起,王媽打了個激靈,難道是大少爺回來了,她拉起電燈,裹上棉襖,趿拉著棉鞋開啟屋門,瞬時,狂風潮水般湧進屋子,撂她一個踉蹌。她眯著老花眼,雙手擋在臉前,艱難的踱步到大門前,心中暗道,這風怎如此的大,夏天刮颱風時也沒見過這麼強勁。
開啟大門,門外空無一人,她伸長脖子向巷子裡仔細瞅了瞅,除了一片片在昏黃的路燈下翻滾的枯葉,並無行人的蹤影,那平日裡招搖過市的野貓野狗都冷的不知去向了。王媽自嘲的搖搖頭,耳朵背了,不中用了,即使大少爺要回家,也不會挑今天晚上吧。
她欲關上門,一隻手從門縫裡塞進來,王媽嚇了一大跳,猛的退後幾步,那隻手的主人撲通摔到了地上,驚的地上的塵土飛揚。王媽嚇的不知所措,見那人半天不動彈,只得關上大門,拿手電筒往地上一照,長長的捲髮瀑布似的披在後背上,噢,是位姑娘。
王媽推推她,“姑娘,你醒醒,你醒醒。”
趴在地上的人發出虛弱的聲音,“王媽,王媽……”
王媽把耳朵貼上去,大聲的問:“你說什麼?我聽不清楚!你叫什麼名字?”
“王媽……”
“啊!”
王媽想扶她起來,無奈力氣使不出,自言自語道:“哎,我去把小廝們喊醒。”
聽王媽這樣講,那姑娘吃力的昂起頭,拖住她的腳踝,有氣無力的**著,“王媽,是我啊,我是,我是淑慧。”
“淑慧?少奶奶?”
王媽扭過頭,蹲到地上撥開姑娘凌亂的髮絲,湧上的澎湃的悸動令她毛骨悚然,她雖久歷塵事,但面對這一張猙獰的臉,仍然感到無比的害怕。她縮回雙手,十指在胸前瑟瑟發抖,那張臉便如油盡燈枯一樣,垂進了地面深出。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傷痕一道連著一道,交織成血肉模糊的網,不是打傷嗎,不是送進外國人開的醫院了嗎,為什麼沒有醫治,怎麼會這樣呢。淚水噙在王媽的眼中,雖不喜歡淑慧,但此時王媽異常的同情她,一種對自作自受之人的同情。
王媽推她道:“少奶奶,你自己能走嗎?我扶你到屋裡坐,你用點力氣站起來,我扶著你。”
“水,王媽,喝水……”
“好,好,我現在給你拿水去。”
一大碗熱水喝到肚子裡,淑慧緩了幾口粗氣,感激的對王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