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測臺前的那個人,他睜著無神的眼睛,恍惚之間,自己已然不在冰冷的空間站裡面。
他先是在灰暗的海洋裡面遨遊,如同一條不知道歸途的魚兒,順著大海的洋流遷徙,海水湧向那裡,他就奔向那裡。
於是男人想起來,自己想去哪,他記得自己從來都不是無目的的,他有心之所向的地方。
整個空間站裡面,和他一樣失去了神智變成無意識的個體的人比比皆是,可以看到他們眼裡的神采猛然間消逝,隨後微微張開嘴巴,口水在舌頭下蓄積,蓄滿了便流出來。
大家頃刻間成為了痴痴傻傻的兒童。
在整個空間站最前側的那個人陷入夢境變得尤其快,銀白色的甲蟲在整個密閉的環境裡面營造出一種奇怪的磁場。
他終於想起來了,自幼年起,他有一個狼王夢。
鋼筋混凝土的世界不如土地,不如草原,不能給人內心以真正的寧靜,人類常常覺得自己特別浮躁,可能是快節奏的社會程序導致了這樣的原因。
人們總是追求快一點,更快一點,以此在短暫的時間內取得更多的享受。
在看劇的時候也要刷著短影片,刷著短影片的時候還要吃著東西,偶爾切出去和朋友聊天。
總覺得一個寂靜的夜晚不應該早睡,要把之前所想體驗的快樂全部加倍,之後賦予自己,於是開始報復性的熬夜,企圖沉迷在短暫的快樂之中,讓音樂充斥在腦海裡面。
這種極有刺激性的東西,把感官的糊起來,乍一看我們好像很忙很充實,其實內裡一直在空虛的環境之中。
童年的時候,玩泥巴,造秘密基地,和朋友們一起烤紅薯,那時候的快樂很簡單,晚上的時候睡的很香甜,沒有那麼多對於感官的衝擊,即使是等待紅薯被烤熟的孩子,也遠比現在的年輕人更有耐心。
這個男人在幻想的世界中遨遊的時候,他夢見自己在草原。
許多年前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嚮往在草原上的生活,抬頭望見的是蔚藍的天空,他看過一本書中的場景:祭祀在遙遠的高坡上舉行,周圍環繞篝火,包括大君都只能跟牧民們一起在遠處遙望。高坡上大合薩唱著遠古的拜歌,渾身披著銀飾,頭頂巨大的犀角,手持戰刀起舞,冥冥中似乎喚來了天神對人間的垂顧,於是所有人都伏地而拜。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心裡的空缺,那些遠未實現的東西,觀測臺上的那個人走下來,把雙手放在頭頂做祈禱狀,虔誠的跪拜,這一刻他的信仰不是人類,而是自己。
他張開嘴巴,要吼出智慧的生靈最深遠的聲音,努力的把舌頭伸出來,銀色的甲蟲侵蝕空間站的縫隙,從外面鑽進來,落到這人的嘴裡,悄悄的爬進他的肺腑。
這人頭部又往下,緊緊的貼著冰冷的鐵壁,他渾身痙攣一般顫抖,像是癲癇一樣,整個人抖成了肉篩子。
生命之所以被人長久的歌頌、珍惜,是因為短暫。
所以我們儘可能的使其變得豐富。
這人在顫抖的過程中,彷彿覺得自己得到了天神的眷顧,生命線被無限的拉長。
細胞在不斷的分裂過程中會有一個最終閾值,然後走向衰老,而人類的機能徹底耗盡,就終止了呼吸。
這人的脖頸處突然長出來一塊肉瘤,如同被吹著的泡泡一樣飛速壯大,直到蔓延他的整個脖子,變得如同頭顱一樣。
他的腳踝、小腿、手臂、面部。
那些讓人作嘔的肉瘤突兀的出現,然後一直在生長,短短十幾分鐘的時間,已經看不清它原本的面板,只有爛肉取代好肉。
甲蟲並未吞噬他的生命,反而賜予了他真正意義上的永生。
這是禱告給予他的優厚福利。
空間站裡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