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帕子遮住雙眼,詳裝打盹。
性命關頭,個人的榮辱、理想、宗旨、意願……不值一文,受影響的如果是她陳萼生的生命,還可以咬咬牙慷慨就義,偏偏受累的另有其人,她有什麼權叫關世清去死。
劉大畏一直誤會她深愛關世清。
不不不,少年時感覺還有點模糊,成年後已確實她喜歡同他在起不過是因他慣於遷就他。
這完全是道義上問題,陳萼生受良知責備至抬不起頭來。
手帕漸漸濡濕,萼生累極入睡。第七章沒有人打擾她,在樹蔭下她不知睡了多久,彷彿轉過側,改變過仰睡的姿勢,一時間也不知身在何處,好象在宿舍裡,又似在家中。
睡了又睡,漸漸覺得涼,有人替她蓋被子,她一把抓住,呢喃,「媽媽。」
有什麼東西落在她臉上,伸手去拂,柔軟而芬芳,睜開眼睛,原來是花瓣,她仍然躺在長凳上,轉頭一看,劉大畏坐在一旁,捧著本岑仁芝的小說看得津津有味。
天沒有黑,大月亮淡淡影子已經掛在天空一角。
她身上蓋著的是劉大畏的外套。
一有知覺,所有愁苦馬上襲上心頭。
劉大畏放下書,「醒了?叫媽媽呢,真嬌縱,家母逝世多年,我不復記憶她的容貌。」
他竟同她說起身世來,萼生怔怔地聆聽,「是的,無論那人是誰,庸君或庸人,始終要在母腹懷胎十月出生。
「我出身白工人階級,自幼生活清貧,照片中那與我合照的少女,曾經一度,真確是我深愛的人。」
萼生問,「發生什麼事?」
「她在兩年前嫁予另外一個人。」
萼生點點頭。「我知道,他們雙雙出國去了。」
劉大畏苦笑,「這倒沒有,不過生活很舒適,已經有一個孩子。」
他還留著她的照片,珍藏在皮夾子裡,時時看得到。
劉大畏只軟弱了一點點時間,隨即說:「快回酒店換件衣服,你還要去參加宴會。」
「我才不去。」萼生別轉面孔,平生至討厭這種場合。
「小姐,」劉大畏警告說,「人家找你的時候,你不應,你找人家的時候,又叫人家怎麼應你?」
萼生一驚,心灰氣餒,原來人到無求品自高這句話千真萬確,在人簷下過,焉得不低頭。
「我答應過他們七點鐘送你到宴會。」
萼生千不情萬不願那樣坐起來。
她並沒有帶赴宴的衣裳,行李中只得一條夏季花裙子,趁酒店商場時裝店尚未打烊,跑進去胡亂挑一件穿上,說也奇怪,人要衣妝,陳萼生整個人似振作起來。
本來打扮講究全套,髮型、化妝、鞋襪、手袋、首飾,此刻萼生哪裡有心思,瞎七搭八湊合了就隨劉大畏出門去。
中途她忍不住問他:「你究竟是敵是友?」
他回答得很老實,「我們永不可能做真正朋友,我正試圖做一個友善的敵人。」
萼生幸虧聽懂了。
宴會場內燈火輝煌,場面熱鬧,萼生老遠看到母親穿一套寶藍色絲絨捆緞邊晚服,笑容滿面,精神奕奕,正與主人家握手,她彷彿有備而來,把最好的行頭都帶在身邊。象是完全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這種大場面正等著她。
萼生弄胡塗了,難到母親有先見之明?
更使萼生驚訝的是舅舅岑仁吉一家三口就與有榮焉地站在母親身邊,招呼嘉賓,神出鬼沒,他們都應召而來。
萼生有第六感,目光在場內搜尋阿姨,果然,被她看到仁屏阿姨正淡淡坐在一角喝茶,只是不見午昌表弟。
她同劉大畏說:「我指去同阿姨談一會兒。」
「就快入席了。」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