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兄,再為我吹一曲可好?」
悠揚嗚咽的簫聲一起,四周彷彿霎時間安靜下來,只餘這動聽旋律如流水般流淌在周遭,符潼吹簫望遠,心中滿是窅邈寂寥之感,在這一刻,他倍覺孤單。
曾經心心念念傾心之人,如今雖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兩人之間的情怨糾葛如深溝險壑般難以逾越,
先賢曾說「有情而無累」是聖人的境界,自己一介凡體,自是做不到對慕容鴻無視無累。
慕容鴻靜聽蕭音,眸子一黯,心下滿是淒楚之意,卻也不願再在離別時,徒惹阿潼傷悲,他為了救我,傷還沒好呢
想到此處,展顏一笑,說道:「依依離別,只為日後更好相聚。謝兄,我自在鄴城苦候謝兄的佳音。」
嘴上說的雖然灑脫,實際上也有心若刀絞之感,最後幾個字越說越輕,幾不可聞。
慕容鴻的從人雖然距離二人有些距離,可是符潼內傷未愈,高氏兄弟就守護在一旁,符潼也只是輕輕的碰了碰慕容鴻的手臂,微笑道:「你且歸去,歲末我也將赴京口,安置此次檢籍之後的流民兵戶,到時我會再寫信給你。」
二人默默對視了一會,慕容鴻雖然覺得前路漫漫,道阻且長,但是阿潼待自己是越來越軟和,自己也沒什麼可憂慮的,只要真心相待,他總有一天會明白當日我的苦衷,明瞭今朝我的執念,原諒於我。
慕容鴻自懷裡掏出一個素麵錦囊,把裡面的東西倒在手中,赫然是那三枚金制古錢,遞向符潼說道:「這個我一直留著,你可想拿回去。」
符潼輕推慕容鴻手腕,只微微搖頭,並不答話。
慕容鴻知他還存心結,也不勉強,把古錢小心的放回錦囊中,貼身收好,笑道:「放在我這裡留個念想也好,總覺得像是你在我懷裡一樣的。」
說完不等符潼發怒,便翻身上馬,對符潼說道:「我在鄴城等你的信,當日我發誓言,絕無反悔之意。今生今世,願附驥尾,助你功成。」
符潼便看著他率隊遠去,痴痴出神,心下也頗覺悵然,直至再也看不見奔馬踏出的灰煙,才同高氏兄弟一同回城。
第62章
烏衣巷東最末的一座宅院,是外戚庾氏府邸,傳承到如今,主人已經是庾琛之孫,庾亮之侄,庾冰之子,徐州太守庾希。
當然,庾氏家主也是庾氏小娘子的長兄。
庾氏小娘子道愛乃是庾冰幼女,與長兄相差近二十歲,年近雙十依然待字閨中,不說建康城中諸世家傳著庾氏老女的風言風語嘲笑譏諷,便是自己嫡親的兄嫂,對小庾娘子在婚事上的執拗和挑揀,也頗多微詞。何況現在的潁川庾氏,已經與太寧或咸和年間,權傾朝野,一門三公的盛景相差甚遠了。
穆皇后庾文君,孝皇后庾道憐離世之後,庾氏的娘子們,在婚姻大事上的選擇,也逐漸的少了許多。
烏衣巷中庾氏的衰微,代表了江東豪門逐漸失去了往日的榮光,如今簡在帝心的,是北方氏族,太原王氏,琅琊王氏,陳郡謝氏等衣冠南渡之後的門閥,逐漸代替東吳豪強,在朝堂掌握了中樞話語權。
寅時一刻,烏衣巷中的太守府上已然是一派燈火通明。這庾府乃是先帝特旨敕造,地勢風水都極佳,距皇宮只兩裡餘路程。府中僕役抬了十數筐黃土,細細鋪灑府門前的街道。府南小門內已經有肉鋪菜農漁家的挑夫們依次遞上牌子,當日現宰的各色家禽家畜,新摘的果子蔬菜,以及河鮮魚蚌林林總總。有序的由門子僕婦繼續用擔子抬往府內各處廚房。
聽雪軒中,先是穿過數掛水晶珠簾,接著便是層層綃紗懸垂的側廳,最後進到一間女子寢閣,內中佈置恍若蓬萊仙宮一般。鎏金古獸雙耳燻爐內,透出若有若無的沉水香味道,侍女們皆淡紗綵衣,一屋子的人卻靜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