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眯起眼睛,靠向桌前,伸出手製止了卡特的講述。他的聲音低沉,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等一下,詳細說一下你們逃出營地的遭遇。”
卡特停住了,煙在他指尖微微燃燒著,菸灰已經積了很長一截,搖搖欲墜。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彷彿回憶的黑潮再次將他拉入了那個噩夢之中。他深吸一口氣,彷彿要讓尼古丁將那股恐懼壓下去,但無濟於事。
“我們知道那晚沒辦法再呆下去了,”卡特開口,聲音略帶顫抖,但語調依然強硬,“她在盯著我們,我們都能感覺到。最開始,我們還試圖守住陣地,想著等天亮,也許一切都會恢復正常。可那他媽的根本不可能……那東西……那個‘她’,她根本不讓我們安生。”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像是需要煙霧把恐懼壓下去。亨利只是安靜地聽著,目光冰冷而專注。
“到了半夜,傑森突然瘋了。他開始大喊大叫,喊著那該死的飛頭就在他耳邊,‘她在看我,卡特!她在看我!’”卡特模仿著傑森驚恐的尖叫聲,嗓音忽然高亢了幾分,像是又聽見了他戰友的吶喊。
“他拔腿就跑,一頭衝進了叢林,像是被什麼東西追著一樣。我跟泰勒對視了一眼,媽的,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我們都知道,不能讓任何人單獨行動,可那個時候,沒人管得了那麼多。叢林裡……她就在裡面等著他。”
卡特的臉抽動了一下,眼神變得空洞。他繼續道:“我們追了上去,一邊喊傑森的名字,一邊用手電照著前方。手電光照到的地方,全是那些詭異的樹影——影子像是死神的手指在空中揮舞。空氣冰冷得不正常,溼熱的叢林,居然冷得像他媽的墳墓。”
他停頓了一下,手中夾著的煙快要燃盡,但他沒有感覺到。亨利沒有打斷,卡特繼續說了下去:“然後我們看到了傑森。他站在一棵樹下,背對著我們。我當時心裡就發毛……他站得太他媽的直了,太不正常了。我喊他,他不應聲。泰勒走近了點,拍了拍他肩膀——結果他整個人就那麼慢慢轉過來了。”
卡特猛地靠向椅背,眼睛瞪得渾圓,彷彿在重新經歷那一刻。
“他臉上……沒有眼睛,他媽的!她把他的眼珠子都給挖出來了,血從他空洞的眼窩裡流出來,就跟他見了鬼一樣。他的臉已經完全扭曲了,嘴巴還裂著,像是硬生生給拉開了。”卡特的聲音忽然提高,滿含驚恐和絕望。
“我們當場就瘋了!我一槍打碎了他的頭,沒法再看下去了,得讓他解脫。那瞬間我們都知道,得馬上離開那裡。”他咬緊了牙,指節在桌上敲得啪啪作響。
“我們倉皇撤退,什麼重灌備都沒顧上拿,醫療揹包、帳篷,全丟在營地裡。叢林裡黑得像特瑪的地獄,我們一路狂奔,腳下全是泥濘,腳步沉得像灌了鉛。可她一直跟著我們,感覺她的氣息就在我們後背,隨時可能撲上來。”
他放下煙,指尖被燒灼得通紅,終於感到疼痛,用滿是老繭的手指捏滅了菸頭,語氣緊繃。
“泰勒……泰勒也沒逃掉。”他的聲音一下子壓低了許多,彷彿不願再回憶那些細節。“我們衝進一片竹林,他被什麼東西絆倒了——那不是什麼樹根,那玩意兒像是活的,纏住了他的腿。然後我就看見那些該死的樹藤開始動,像他媽的蛇一樣,纏住了他。我的槍卡殼了,對沒錯,當小女朋友保養的m16A1卡殼了,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看著他被拖走,消失在黑暗中。”
卡特的手指在發抖,嘴唇乾裂。他重新從桌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菸,急切地點燃了它,狠狠吸了一口,彷彿只有煙才能讓他繼續下去。
“就剩我跟鮑勃了……我們一路跑,連天都沒亮。最後,前面出現了一處開闊地——南越軍的哨卡,我們看到了幾桿他們的旗幟。我以為……我以為終於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