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的歌。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方邪真隨意的哼著一首曲子。
一首幽傷而哀怨的歌:
記起時正是忘記
懷念最濃時
沒有了懷念,只有再見
像海在最洶湧時
沒有了浪只有驚天動地的
寂寞
他這樣哼唱著,眼裡的神色更是落寞。他今晚是回得較遲一些,月已西斜,可是,他一生人都遲了,也不在乎再遲上一兩回了。
不知怎的,他唱著那首叫做“忘記”的歌,心中像被藍色絲巾繫著的手腕一般,覺得一般深深深深、深深深深的痛苦,和淺淺淺淺、淺淺淺淺的痛楚。
歌,還是要唱下去的,正如路,仍是要走下去:
日東昇。月西沉。我走下長長的山坡。
為了要上另一座自己也望不見的山。
或者就在這一刻
黑暗來時,漸漸吞蝕了我
我忽然想起
想起我是被想起者
並沒有被忘記。
而我根本與你在一起
在一起一起忘記
方邪真唱到這裡,忽然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
他覺得有人在和著他唱。
只有風聲、葉聲、草聲、晰蜴爬過石階的聲音,並沒有人聲。
——難道有人正在心裡唱著這首歌?
方邪真一怔停步。
然後他就看見落花。
一朵生長在牌樓旁的海棠,正好萎落了下來。
花落滿地。
雖然在法門寺“通天階”旁的確種有不少花卉,但落在地上的花朵,絕對要比石階旁所植的花要來得更繁雜、更珍貴、更好看。
如果你種的是七里香,便不可能突然長出一朵紫丁香來。
誰都看得出來,這些花大部分都不是原本就長在這兒的,也不是自然掉落的。
方邪真自然也看得出來。
他也看得出來這兒曾有戰鬥過的跡象。
他當然也看見那個在月下託著腮、臉露愁容、沒有眉毛的人。
所以當那個人一開口就說:“這兒剛剛發生過事情”的時候,方邪真一點也沒有感到震訝。
他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就繼續向前走。
反而是那個沒有眉毛的人詫異起來了:“你不問我是些甚麼人在此地打鬥?”
方邪真漠漠地道:“甚麼人在這兒打鬥,跟我又有甚麼關係?”
沒有眉毛的人一怔道:“是沒有關係。”
方邪真又轉身行去。
沒有眉毛的人急道:“可是,如果他們是為你而打架呢?”
方邪真反問:“我有沒有叫他們打?”
沒有眉毛的人只好答:“沒有。”
方邪真道:“那麼,他們便不是為我而打。而是為了他們的目標、意圖、利益而戰,他們自己打了起來,又怎能說是為我?”
沒有眉毛的人又答不出話來。
看來方邪真又要轉身而去。
沒有眉毛的人叫道:“他們好歹也是因為要爭取你才打了起來,你連他們是誰都不想問?”
方邪真轉身微笑道:“我不必問。”
沒有眉毛的人奇道:“為甚麼?”
方邪真道:“因為有人會告訴我。”
沒有眉毛的人問:“誰?”
“你。”方邪真悠閒地道,“你在這石階坐了那麼久,為的豈不就是要等我來,告訴我這些!”
沒有眉毛的人愣了半晌,才嘆了口氣道,“我現在才知道,為甚麼‘洛陽四公子’都要爭取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