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又是另一番好景緻了。那裡面有個寶藍色、琉璃頂蓋兒的六角宮亭,春若水甚是喜歡,閒著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在那裡坐坐,因看蘭花生樹,翠羽啁啾,人其實何嘗又不是自然界的一體,如是,一切的休養生息,原也是離不了自然的支配,喜怒哀樂,全在隨興,想開些,又何必庸人自擾!
繞過了雪松,穿花踏徑,剛要過去,她可又停下了步子,留神聽聽,亭子裡有人,正在說話兒,衍著一人多高的冬青樹,春若水往前走近了些,對方說話的聲音,可就聽得更清楚了。
“這裡的事,還是少打聽的好!”聲音。又尖又細,一聽就知道是誰。
穿著“兩大片兒”似的赭色袍子,王府的大總管馬安袖著兩隻手,正自向“紫藤閣”的兩個女侍“春官”、“荷官”這麼吩咐著:“心裡有數兒就好了,嘴裡可別嚷嚷!”他說:
“一個傳到了娘娘耳朵裡,嘿!那個婁子可就捅大了,那時候,嘿嘿……”
春若水待將邁出的腳步,可就站住了。
馬管事不叫人家說,自己的嘴可是收不住,話可是不打一處來:“瞧著吧,趙宮人如今可是飛上高枝兒啦!娘娘要是再不開竅,嘿嘿,早晚準爬到了她頭上,那時候呀,也就用不著再偷偷摸摸的了!”
春若水心裡一驚,幾乎呆住了,趙宮人?不就是指的“冰兒”嗎?難道她……難道……
一霎間,真有天旋地轉的感覺。接下來的每一句話,更令她膽戰心驚。
“王爺怎麼還不出來?我可真擔心……怕是娘娘快回來了,一個撞著了,那還得了?”
說話的是春官,一面說,一面伸長了脖子四下打量,像是春若水就在身邊似的。
“紙包不住火,瞧著吧,早晚的事兒!”馬管事說:“熱鬧還在後頭呢!”
荷官說:“趙宮人的膽子也太大了,我真替她害怕。”
“膽子大?她也得曉得呀,這檔子事兒,由得了她嗎?”
“可是太不應該了?”春官小聲說:“娘娘可是真疼她,把她當自己跟前人,什麼心裡的話都跟她一個人說。”
“哼!”馬管事嘆著氣:“要不是她說出來,王爺還不知道那個姓君的住在哪兒呢……”
“姓君的?”
“你們這就不知道了!”馬管事冷不咕咕地笑著:“姓君的是咱們王爺的眼中釘,這一下可好了,茅侍衛帶著錦衣衛的人全去了,這小子就是有八條命也完了,可是去了王爺心裡一塊病啦!”
有如晴天一聲霹靂,春若水差一點暈了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眼淚早已淌了滿臉,一顆心只是卜通通上下跳動,看看已是支援不住,卻聽見月亮洞門裡傳出的一聲叱喝:“王爺起駕!”
馬管事慌不迭地應了一聲,三腳並兩步地忙自趕了過去,兩個女侍也跟著往裡頭跑,轉瞬間走避一空。
像是天塌了那樣,春若水眼前一片漆黑。
抖著、顫著,來到了亭子裡,坐下來。正是由於心裡太激動了,她要冷靜一會兒。
“冰兒……好你個賤人!你乾的好事……”
兩片牙床只是剋剋打顫,全身像是掉到了冰窖子裡那樣寒冷。
“皇天有眼……保佑君無忌平安渡險……唉……無忌哥哥……我真正害了你了……你等著吧……我這就給你報仇……雪恨……我……”
冷風颼颼……
可憐的人!灰色的天!
點著了床頭粉紅色的蝴蝶貝燈,冰兒緩緩轉過身來向春若水注視著。
從晚飯桌上,冰兒就留了仔細,小姐她一口飯也沒吃,一句話也沒有說,大部分的時間只是在沉思,偶爾瞟過的目光眼神兒,竟是前所未見的冷,怪怕人的樣子。冰兒頓知不妙,這當口更是連大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