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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色的夢,那就是赫赫有名的烏衣晚照。太陽漸西沉,又到華燈初上的當口,音樓愛在那裡倚柱聽秦淮漁唱,興致來了盤弄曹春盎尋摸回來的古琴,遠眺秦淮河上的夜景,彈上一曲不成調的《落霞與孤鶩》。

肖鐸照例是白天歇著晚上辦差,因為怕落人眼,和她走動不算勤。人前相處公事公辦,娘娘長娘娘短叫得震心,只有半夜回來的時候悄悄潛進她屋子裡,摸著黑上床和她一頭躺著,靜靜地,不說話,十指交扣,彼此也能感受到溫情流轉。

關於月白,她總是很懼怕看見她。要不是那天她套她的話,也不會害她被毒啞。音樓撥弄琴絃,古琴的琴聲彷彿哀鳴,莫名讓人覺得悲傷。她問彤雲:“看見月白姑娘了麼?”

彤雲掖著兩手一臉慘然,“她的臥房在西邊,我每回打水從她門前過,總看見她呆坐在窗前,定著兩個眼珠子,像行屍走肉。”一頭說一頭嘆氣,“秋姑娘真是命苦,接連遇到這樣的打擊,換作我簡直活不下去!不是我說,肖掌印手太黑,把人弄成這樣,還不如讓她投水死了算了。也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救上來再殺她一回,這套路倒稀罕。”

人在刀山火海里行走,顧得了自己顧不了別人,能怪他麼?亂世出奸人,要是沒有宇文良時在裡頭攪合,月白在遼河老家,靠著回憶也能活下去。這會子可好,來了、見了、萬念俱灰,其實最可惡的還是那個宇文良時。

“好在肖掌印對您過得去,這就足了。否則以他的為人,都不敢跟他在一間屋子裡待著。”彤雲又絮絮說著,把托盤裡的盅蓋兒揭開了往前推了推,“您還沒吃晚飯,這兩天不是胃口不好麼,外頭買了魚膏進來,聽說最養胃,貴得黃金似的,趁熱吃了吧!”

她笑起來,“女孩兒吃了魚膏長屁股,回頭發得磨盤似的,那可怎麼好?”

彤雲嗤笑道:“爺們兒喜歡屁股大的女人,兩截粗中間細,那樣才勾人。”

音樓斜她一眼,“連這個你都知道?”

“宮裡混了那些年,我也是根兒老油條了。不信您問問肖掌印,我說得在不在理兒。”她舔嘴咂舌賣弄,突然啪地一聲拍在脖子上,就著外面的光看,手心裡拍了挺大一攤血,“噯,蚊子真多!您屋裡點過了艾把子,蠓蟲都燻沒了。這兒黑燈瞎火的,早點兒回去歇著吧!”

她唔了聲,擱下勺子捶捶胸口,“有點兒堵得慌。”

彤雲攙她下樓回房,細看她臉色,拿蒲扇給她剌剌地打,邊問:“身上不爽利麼?肖掌印還沒回來,我讓人去找大夫來瞧瞧?”

她說沒事兒,脫了半臂倒頭歪在篾枕上,“大約是天兒太熱,中了暑氣了,迷瞪一會兒就會好的。”

彤雲再三再四地看,她只是仰在那裡闔上了眼,料著沒什麼大事,便道:“那您歇著,我在外間睡,有什麼事兒就叫我一聲。”

她嗯了聲,夢囈似的喃喃:“困得眼皮子都掀不起來……你別囉嗦了,下去吧!”

彤雲應了,踢踏的腳步漸遠,傳來了門臼轉動的聲響。勉強睜眼看,屋裡熄了燈,窗外月光透過綃紗照在床前,淡淡的一層光,像深秋的嚴霜。

渾身上下都不大對勁,音樓難耐起來,僵臥移時,不知怎麼,神識有點恍惚了。五臟六腑突然火燒火燎,滿腹的痛,痛得不可名狀。她害怕了,試著挪動身子,然而四肢像被千斤重擔壓住,半分不能自已。動不了,腦子卻是清醒的,她想叫彤雲,張嘴竟發不出聲音。

一陣冷一陣寒襲將上來,她痛得滿身冷汗,腸子擰在一處,像小時候犯過的絞腸痧,來勢更要兇險百倍。

也許是不成了,她直著嗓子喘氣,可是氣短得厲害,幾乎續不上。再這麼下去,死在屋裡也沒人知道。帳外的矮桌上放著茶盞,她拼盡全力想去夠,只差一點兒——儘可能地張開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