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穿了件白色的襯衫,咖啡色的套頭線衫,劉海有一點垂下來,遮住了左邊一半的眼睛,所以看人時微微揚著下巴,又高傲又英俊的樣子。
他的眼神涼如大理的春雨,又亮如門前那一汪反射著燈光的小水坑。
南澄有一種時空的錯亂感,她分不清這是陌生的大理,還是經年之前的滬城;她分不清這是一家無名的書吧,還是時刻飄散著牛奶和香草氣味的阿卡的“後海時光”;她分不清眼前是已經陌生了的顧懷南,還是所有諾言都還未被違背前的執著少年。
“你是在外面,打了個滾嗎?”顧懷南走到南澄面前,微微俯下身問道。
“不……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出差嗎?”
顧懷南撇開臉、沒有回答,對櫃檯的服務生說:“一杯香草拿鐵……另外,再來條幹毛巾。”
南澄收拾好心情,和顧懷南恍如多年未見的舊友,聊著無關緊要的舊聞。
拿鐵喝完了,雨也停了,南澄起身與他告別:“我要回客桟了,很高興在這裡遇到你。”後一句倒也不全是客套話,能在陌生的古城遇到顧懷南,也算“他鄉遇故知”。
顧懷南一開始沒搭腔,過了幾秒才道:“再見。”
“嗯,再見。”南澄推門出去。
下過雨的古城空氣很乾淨,呼吸間好像能聞到青草和泥土的香氣。南澄在巷口看到一個賣花的小女孩,她買了一枝握在手裡,然後進了客棧。
晚飯時間,南澄又在客棧老闆的餐桌旁看到了顧懷南——似乎應該是驚訝的,但她好像也不是很驚訝。
她進門時他正低著頭,細心地把自己湯碗裡的小蔥剔出來丟在桌上。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不吃蔥。
在書店,顧懷南沒有回答南澄關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大理的問題,南澄後來也沒有再問。他們就像在旅途偶遇的故知,隨意地閒聊,晚飯後在客桟的屋簷下喝茶、賞月,然後各回各屋。
第二天南澄起了個大早,她沒有告訴顧懷南她已經訂了回滬市的機票,時間是五天後,而在那之前她想去趟麗江和束河。
兩個半小時的火車就到了麗江,南澄下車後又揹著揹包在擠滿了人的售票口排了近一個小時的隊買到回程的火車票後才走出火車站。
麗江的陽光和大理一樣透明而乾燥,落在人身上時像落下一層纖細的絨毛,又像是覆蓋著一層薄而脆的糖紙,空氣裡有淡淡的草葉曬乾的氣味。
南澄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走到陰涼處的小攤,對頭髮花白的大爺說:“一瓶礦泉水。”
手在口袋裡卻摸了個空。
大爺拿著礦泉水望著表情瞬間呆滯的南澄,她在牛仔褲後兜翻出兩個一元硬幣給他,然後拿著礦泉水到一旁仔細檢查了自己的所有口袋和揹包,悲劇地發現,她的錢包真的不見了,連帶那張剛剛到手的回程火車票。
從南澄買完票出站到剛才買礦泉水,間隔不過五分鐘,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小偷竟然能得手,並且她還一點感覺都沒有,真不知道要說小偷厲害,還是自己大意。
南澄席地坐在路邊的臺階上,開啟礦泉水喝了一口,清冽的水讓她焦躁的心稍微平靜了一些,她甚至在這段時間裡想了一下如果要在路邊討要回程的路費,該怎麼寫才顯得可信度高一些。現在她的全部“身家”只有二十二元零錢,是她買票後隨手塞在牛仔褲口袋裡的。
南澄正一籌莫展的時候,顧懷南竟又出現了。
他穿著一件湖綠色的衝鋒衣,深色牛仔褲,揹著一隻黑色的登山包,姿態閒散地站定在灰頭土臉的南澄面前。
“你是在等我嗎?”
南澄一開始以為是沒長眼的搭訕者,抬眼看到顧懷南,愣了愣:“還沒睡醒吧?”但隨即意識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