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薩繆爾準備上馬的時候,海格拉住了他,又指向自己的馬,說出的話簡短直白且令旁人側目:「和我乘同一匹。」
薩繆爾眨了眨眼睛,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什麼?」他環視四周,只見眾人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這裡可不只我們兩個人啊,還是說你覺得可以用騎術羞辱我?不要小看託雷索的騎獵傳統。」
海格臉上的嚴肅表情一如以往:「怕你再次發作,一時抓不穩從馬上掉下來摔死。」
薩繆爾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你可真會說話。」
他撇開海格的手,動作輕捷地躍上馬背,甩著韁繩調轉馬頭,催促眾人繼續往平原深處走。
胡塔看著眼前這一幕,招手叫大副湊過來,意有所指地小聲唸叨:「這人吶,說話還是得客氣些,不然就算再有道理,對方也是不會領情的。」
大副白了胡塔一眼:「您在暗示什麼?」
胡塔的氣勢馬上弱了半分,又悻悻地收回前言:「我沒有。」
平原上儘是不合時節的綠黃交錯,既有未褪盡殘冬的冷風,又有夏秋的草木和稀疏的鳥鳴。肆意生長的野草沒過馬蹄,令人們無法一眼看清地面的情況。
洛格瑪先民的建築只留下些斷壁殘垣,早已被淹沒在荒草深處。靠近那片廢墟時,步行前進的傭兵和教警用武器撥開荒草,因此發現了更多人們在此活動的痕跡。那是些陳年的骸骨,半截沒在土裡,支離破碎的骨殖乍一看就像是斑駁的灰白石塊。
數不清多少個春夏秋冬以前,野草取代了莊稼,成為這片肥沃土地的主人。它們從被封凍的泥土之下鑽出,穿過風化的人骨,將修長的枝幹安放在肋骨的縫隙或空洞的眼眶中,就像是以人的血肉為盆為土,滋養了這些洛格瑪的「守望者」。
不需要前情解釋,踏入此地的探險者不難猜到這些屍骸的由來。災變降臨洛格瑪地區之時,沒能逃出生天的居民就殞命於此,與廢棄的村莊一同化作野草的食糧。
頹圮破敗的牆屋間,他們找到了更多相對完整的人骨。倒在牆下的一家數口,只剩半截身軀搭在枯井外的骨架,仍安睡在搖床中的嬰兒的遺骸……木樑井繩、布匹紙片早已朽蝕不堪,和零落的磚石一同留下的,也就只有在兩次大災變之間定居於洛格瑪的「遺民」了。
海格和薩繆爾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但是,我們不能就此止步。
「這應該是個城鎮,或是規模不小的莊園。」薩繆爾撥開眼前的雜草,審視腳下用碎石鋪就的道路。「說不定離發展到城市只有一步之遙。」
洛格瑪地區土地肥沃,水草豐茂,即便三面峰巒高聳、陸路堵塞,只要好好利用河海相通的絕佳方位,本應是個能讓人安居樂業的地方。但走過的時間容不得假設,在此死去的人們也無法復生。
海格站在廢墟中遠眺,搜尋古聖殿的蹤跡:「按照羅蘭德手稿殘本的描述,古聖殿應該就在附近。」
胡塔適時提醒:「上次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離這稍遠的地方有個天坑,只是平地上不容易看見。你們要找的古聖殿好像是在地下吧?地上說不定也有標誌。」
薩繆爾果決地作出判斷:「那就往天坑的方向走。災變並沒有摧毀一切,就像這片聚落的廢墟,我們總能找到先人留下的痕跡。」
不出所料,在野草相對稀疏的地方,他們找到了一段陳舊的石板道路,斷裂的石柱橫七豎八地倒在道路兩旁。從石柱的雕飾上看,它們原屬於某種宗教建築。
薩繆爾帶頭將馬拴在附近,就像先前循著溪流尋找泉眼一樣,穩步前往道路的盡頭。身著鎧甲的海格走在他的身邊,神情嚴肅,和教團典禮時前往祭壇沒什麼兩樣。
胡塔又忍不住向大副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