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止住很久,卻仍佇立橋頭,目光沉凝,望著橋下粼粼溪水。
華棲不擅於揣度人心,只是忽然覺得心疼,她想起府中的那隻小狐狸,無人關愛時,蜷在角落,煞是可憐。一如此刻的葉廣澤。
但是她只要抱抱它,同它說話,玩鬧,小狐狸立馬就開心了。於是她想,他可能是一個人寂寞了吧。
她走上前,同他說話。
一開始,他只是幾分莫名地看著她,她全然不在意。
她與他說:“你好哇,我叫華棲,苒苒物華休的華,白首共棲遲的棲,華棲!你叫什麼?”
他睇了她一眼,未答。
華棲嘿嘿乾笑兩聲,說:“好吧,我知道你叫什麼。你是葉廣澤,鼎鼎有名的大將軍。這裡的人都知道你。守景州五年,戰無不勝,無外敵敢犯。大家都說你是英雄。”
“我知道一句詩,廣澤生明月,蒼山夾亂流。你名字可取自這
裡?”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不開心嗎?”
“……”
他從未回答過她的問題,她天南地北地同他講著自己所聞所見的一些趣事,每每笑得自己前俯後仰,身旁的男子卻仍舊不動聲色。
不知為何,她從不懼怕,只覺得,定然是自己的笑話不好笑,或者,他那麼見多識廣,一定是聽過這些事了,下次要收羅一些更有趣更鮮聞的軼事來。
他從不曾開口趕她,以為只要是心智正常的人,他不理不會,該會有離開的自覺,卻頭疼地發現,她壓根沒有這方面的意識,一個人自言自語說得那般開心。他迴避過,更驚異地發現,會時不時在連川城中各處碰到她,遙遙地便聽得她脆生的喊叫:“葉廣澤!葉廣澤!”仿若他們已是熟識一般,但分明,他從未同她說過一句話。
仰慕他的人不在少數,他雖不在意,但也知曉。原以為,她也是其中一員,年少無知,情竇初開。卻發現,她同自己在一起時,不諂媚,不逢迎,不嬌羞,不做作,一點異樣的眼神都無,她的眸子,澄澈乾淨,喜怒哀樂一點遮掩都無。絕大時候,她是笑著的,雙眼流光漫漾。有時候不開心,也不遮掩,一屁股做到他身側,低著頭,說:“葉廣澤,我有點難過,今天沒辦法講笑話給你聽了,不好意思啊,來日我給你補一個。”
她想法匪夷所思,卻又簡單純粹,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他不禁開始多看兩眼她。
她有著無與倫比的美麗眼睛,睫毛密長,這樣微垂眸,眉睫半降,翩然若翼。
華棲忽然轉過頭來,卻發現葉廣澤再看她,兩人間隔著一臂的距離,這樣久久對視。
風中是馥郁的桐花清香,花期將過,繁盛之後,只留餘香。
當葉廣澤意識到不妥,要收回目光之時,聽得她說:“你別擔心我,我沒事的。”
他語塞地看著她。
她真是會臆想,心下頓覺得好笑。
“我現在有些苦惱,是因為我還沒想到解決方法。”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煞有介事的一副心思凝重模樣,“就是我娘啊,她說整天往外頭跑,一點女孩子家的修養都無。她沒罵我,卻在那裡自責,沒將我教養好,說著說著就流淚了。我最見不得娘流淚了。是我害的她不開心了。”
“……”
“可是,要我整日呆在府中,那簡直比殺了我還難受。我不想自己難受,也不想我娘難受,你說,該怎麼辦才好呢?”
“……”
“琳兒說,若我嫁人了,娘就不會不開心了。可是,我還沒想好要嫁誰呢!”
葉廣澤瞥眼看她,她捧著自己的臉,五指按壓在臉頰的軟肉上,兩腮鼓鼓的,甚是可愛。
她長大,定然是個美麗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