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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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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璐默然半晌,俯下身去用手帕擦了擦腳上濺的油漬,終於說道:〃你彆著急,現在先不談這些,你先把病養好了再說。〃曼楨道:〃你倒是讓我回去不讓我回去?〃說著,就扶著桌子,支撐著站起來往外走,卻被曼璐一把拉住不放,一剎那間兩人已是扭成一團。曼楨手裡還抓著那半隻破碗,像刀鋒一樣的銳利,曼璐也有些害怕,喃喃的道:〃幹什麼,你瘋了?〃在掙扎間,那隻破碗脫手跌得粉碎,曼楨喘著氣說道:〃你才瘋了呢,你這都乾的什麼事情,你跟人家串通了害我,你還是個人嗎?〃曼璐叫道:〃我串通了害你?我都冤枉死了,為你這樁事也不知受了多少夾棍氣──〃曼楨道:〃你還要賴!你還要賴!〃她實在恨極了,刷的一聲打了曼璐一個耳刮子。這一下打得不輕,連曼楨自己也覺得震動而且眩暈。她怔住了,曼璐也怔住了。曼璐本能的抬起手來,想在面頰上摸摸,那隻手卻停止在半空中。她紅著半邊臉,只管呆呆的站在那裡,曼楨見了,也不知怎麼的,倒又想起她從前的好處來,過去這許多年來受著她的幫助,從來也沒跟她說過感激的話。固然自己家裡人是談不上什麼施恩和報恩,同時也是因為骨肉至親之間反而有一種本能的羞澀,有許多話都好象不便出口。在曼璐是隻覺得她妹妹一直看不起她。剛才這一巴掌打下去,兩個人同時都想起從前那一筆賬,曼璐自己想想,覺得真冤,她又是氣忿又是傷心,尤某覺得可恨的就是曼楨這樣一副烈女面孔。她便冷笑了一聲道:〃哼,倒想不到,我們家裡出了這麼個烈女,啊?我那時候要是個烈女,我們一家子全餓死了!我做舞女做妓女,不也受人家欺負,我上哪兒去撒嬌去?我也是跟你一樣的人,一樣姊妹兩個,憑什麼我就這樣賤,你就尊貴到這樣地步?〃她越說聲音越高,說到這裡,不知不覺的,竟是眼淚流了一臉。阿寶和張媽守在門外,起先聽見房內扭打的聲音,已是吃了一驚,推開房門待要進來拉勸,後來聽見曼璐說什麼做舞女做妓女,自然這些話都是不願讓人聽見的,阿寶忙向張媽使了個眼色,正要退出去,依舊把門掩上,曼楨卻乘這機會搶上前去,橫著身子向外一衝。曼璐來不及攔住她,只扯著她一隻胳膊,兩人便又掙扎起來。曼楨嚷道:〃你還不讓我走?這是犯法的你知道不知道?你還能把我關上一輩子?還能把我殺了?〃曼璐也不答言,只把她狠命的一摔摔開了,曼楨究竟發著熱,身上虛飄飄的,被曼璐一甩,她連退兩步,然後一跌跌出去多遠,坐在地下,一隻手正撳在那隻破碗的碎片上,不禁噯喲了一聲。曼璐倒已經咖�咖�踏著碎磁碟跑了出去,把房門一關,鑰匙嗒的一響,又從外面鎖上了。

曼楨手上拉了個大口子,血涔涔的流下來。她把手拿起來看看,一看,倒先看見手上那隻紅寶戒指。她的貞操觀念當然和從前的女人有些不同,她並不覺得她有什麼愧對世鈞的地方,但是這時候看見手上戴的那隻戒指,心裡卻像針紮了一下。

世鈞……他到底還在上海不在?他可會到這兒來找她?她母親也不知道來過沒有?指望母親搭救是沒有用的,母親即使知道實情,也決不會去報告警察局,一來家醜不可外揚,而

且母親是篤信〃從一而終〃的,一定認為木已成舟,只好馬馬虎虎的就跟了鴻才吧。姊姊這方面再加上一點壓力,母親她又是個沒主意的人,唯一的希望是母親肯把這件事情的真相告訴世鈞,和世鈞商量。但是世鈞到底還在上海不在呢?

她扶著窗臺爬起來,窗欞上的破玻璃成為鋸齒形,像尖刀山似的。窗外是花園,冬天的草皮地光禿禿的,特別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