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他直挺挺躺著,閉著眼睛不理她,曼璐便把一個枕頭〃噗〃擲過去,砸在他臉上,恨道:〃你裝死!你裝死!〃鴻才把枕頭掀掉了,卻低聲喊了聲〃曼璐!〃曼璐倒覺得非常詫異,因為有許久許久沒看見他這種柔情蜜意的表現了。她想他一定還是愛她的,今天是酒後流露了真實的情感。她的態度不由得和緩下來了,應了一聲〃唔?〃鴻才又伸出手來拉她的手,曼璐佯嗔道:〃幹什麼?〃隨即一扭身在他的床沿上坐下。
鴻才把她的手擱在他胸前,望著她笑道:〃以後我聽你的話,不出去,不過有一個條件。〃曼璐突然起了疑心,道:〃什麼條件?〃鴻才道:〃你不肯的。〃曼璐道:〃你說呀。怎麼又不說了?我猜你就沒什麼好事!哼,你不說,你不說──〃她使勁推他,搥他,鬧得鴻才的酒直往上湧,鴻才叫道:〃噯喲,噯喲,人家已經要吐了!叫王媽倒杯茶來我喝。〃曼璐卻又殷勤起來,道:〃我給你倒。〃她站起來,親自去倒了杯釅茶,嫋嫋婷婷捧著送過來,一口口餵給他吃。鴻才喝了一口,笑道:〃曼璐,二妹怎麼越來越漂亮了?〃曼璐變色道:〃你呢,神經病越來越厲害了!〃她把茶杯往桌上一擱,不管了。
鴻才猶自惘惘地向空中望著,道:〃其實要說漂亮,比她漂亮的也有,我也不知怎麼,儘想著她。〃曼璐道:〃虧你有臉說!你趁早別做夢了!告訴你,她就是肯了,我也不肯──老實說,我這一個妹妹,我賺了錢來給她受了這些年的教育,不容易的,我犧牲了自己造就出來這樣一個人,不見得到了兒還是給人家做姨太太?你別想著顧家的女孩子全是姨太太胚──〃鴻才道:〃得了得了,人家跟你鬧著玩兒,你這人怎麼惹不起的?我不睬你,總行了?〃
曼璐實在氣狠了,哪肯就此罷休,兀自絮絮叨叨罵著:〃早知道你不懷好意了!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算你有兩個錢了,就做了皇帝了,想著人家沒有不肯的,人家都是隻認得錢的。你不想想,就連我,我那時候嫁你也不是看中你有錢!〃鴻才突然一骨碌坐了起來,道:〃動不動就抬出這句話來!誰不知道我從前是個窮光蛋,你呢,你又是什麼東西!濫汙貨!不要臉!〃
曼璐沒想到他會出口傷人,倒呆了一呆,道:〃好,你罵我!〃鴻才兩手�在床沿上,眼睛紅紅地望著她,道:〃我罵了你了,我打你又怎麼樣?打你這個不要臉的濫汙貨!〃曼璐看他那樣子,借酒蓋著臉,真像是要打人。真要是打起架來,又是自己吃虧,當下只得珠淚雙拋,嗚嗚哭了起來,道:〃你打,你打──沒良心的東西!我也是活該,誰叫我當初認錯人了!給你打死也是活該!〃說著,便向床上一倒,掩面痛哭。鴻才聽她的口風已經軟了下來,但是他還坐在床沿上眱著她,半晌,忽然長長地打了個呵欠,便一歪身躺了下來,依舊睡他的覺。他這裡鼾聲漸起,她那邊哭聲卻久久沒有停止。她的哭,原意也許是藉此下臺,但是哭到後來,卻悲從中來,覺得前途茫茫,簡直不堪設想。窗外已經天色大明,房間裡一盞檯燈還開著,燈光被晨光�淡了,顯得慘淡得很。
鴻才睡不滿兩個鐘頭,女傭照例來叫醒他,因為做投機是早上最吃緊,家裡雖然裝著好幾支電話,也有直接電話通到辦公室裡,他還是慣常一早就趕出去。他反正在旅館裡開有長房間,隨時可以去打中覺的。
那天下午,曼璐的母親打電話來,把從前那小大姐阿寶的地址告訴她。曼璐從前沒有用阿寶,原是因為鴻才常喜歡跟她搭訕,曼璐覺得有點危險性。現在情形不同了,她倒又覺得
身邊有阿寶這樣一個人也好,或者可以拉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