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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厭煩到極點。

第二天動身,他們乘的是午後那一班火車,在車上吃了晚飯。到了上海,世鈞送他舅舅回家去,在舅舅家裡坐了一會。他舅舅說:〃這樣晚了,還不就住在這兒了。這大冷天,可別碰見剝豬玀的,一到年底,這種事情特別多。〃世鈞笑著說他不怕,依舊告辭出來,叫了部黃包車,連人帶箱子,拖到叔惠家裡。他們已經睡了,叔惠的母親又披衣起來替他安排床鋪,又問他晚飯吃過沒有。世鈞笑道:〃早吃過了,剛才在我舅舅家裡又吃了面。〃

叔惠這一天剛巧也在家裡,因為是星期六,兩人聯床夜話,又像是從前學生時代的宿舍生活了。世鈞道:〃我告訴你一個笑話。那天我送你們上火車,回到家裡,一鵬來了,告訴我說翠芝和他解除婚約了。〃叔惠震了一震,道:〃哦?為什麼?〃世鈞道:〃就是不知道呀──這沒有什麼可笑的,可笑的在後頭。〃他把這樁事情的經過約略說了一遍,說那天晚上在他家裡吃飯,飯後一鵬送翠芝回去,她就把戒指還了他,也沒說是為什麼理由。後來一鵬去問文嫻,因為文嫻是翠芝的好朋友。叔惠怔怔的聽著,同時就回想到清涼山上的一幕。那一天,他和翠芝帶著一種冒險的心情到廟裡去發掘和尚的秘密,走了許多冤枉路之後,也就放棄了原來的目標,看見山,就稚氣地說:〃爬到山頂上去吧。〃天色蒼蒼的,風很緊,爬到山頂上,他們坐在那裡談了半天。說的都是些不相干的話,但是大家心裡或者都有這樣一個感想,想不到今日之下,還能夠見這樣一面,所以都捨不得說走,一直到天快黑了才下山去。那一段路很不好走,上來了簡直沒法下去,後來還是他拉了她一把,才下去的。本來可以順手就吻她一下,也確實的想這樣做,但是並沒有。因為他已經覺得太對不起她了。那天他的態度,卻是可以問心無愧的。可真沒想到,她馬上回去就和一鵬毀約了,好象她忽然之間一刻也不能忍耐了。

他正想得發了呆,忽然聽見世鈞在那裡帶笑說:〃聰明起來比誰都聰明──〃叔惠便問道:〃說誰?〃世鈞道:〃還有誰?一鵬呀。〃叔惠道:〃一鵬'比誰都聰明'?〃世鈞笑道:〃這並不是我說的,是文嫻說的,怎麼,我說了半天你都沒聽見?睡著啦?〃叔惠道:〃不,我是在那兒想,翠芝真奇怪,你想她到底是為什麼?〃世鈞道:〃誰知道呢。反正她們那種小姐脾氣,也真難伺候。〃

叔惠不語。他在黑暗中擦亮一根洋火,點上香菸抽著。世鈞道:〃也給我一支。〃叔惠把一盒香菸一盒洋火扔了過來。世鈞道:〃我今天太累了,簡直睡不著。〃

這兩天月亮升得很晚。到了後半夜,月光濛濛的照著瓦上霜,一片寒光,把天都照亮了。就有喔喔的雞啼聲,雞還當是天亮了。許多人家都養著一隻雞預備過年,雞聲四起,簡直不像一個大都市裡,而像一個村落。睡在床上聽著,有一種荒寒之感。

世鈞這天晚上思潮起伏,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熟的。一覺醒來,看看叔惠還睡得很沉,褥單上落了許多香菸灰。世鈞也沒去喚醒他,心裡想昨天已經攪擾了他,害得他也沒睡好。世鈞起來了,便和叔惠的父母一桌吃早飯,還有叔惠的妹妹。世鈞問她考學校考取了沒有。她母親笑道:〃考中了。你這先生真不錯。〃世鈞吃完飯去看看,叔惠還沒有動靜,他便和許太太說了一聲,他一早便出門去,到曼楨家裡去了。

到了顧家,照例是那房客的老媽子開門放他進去。樓上靜悄悄的,顧太太一個人在前樓吃粥。老太太看見他便笑道:〃呦,今天這樣早呀!幾時到上海來的?〃自從曼楨到南京去了一趟,她祖母和母親便認為他們的婚事已經成了定局了,而且有戒指為證,因此老太太看見他也特別親熱些。她向隔壁房間喊道:〃曼楨,快起來吧,你猜誰來了?〃世鈞笑道:〃還沒起來呀?〃曼楨介面道:〃人家起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