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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說,她在杭州早就沒有家了。等她賺了大錢,等有錢把原先一家人住的屋子贖回來時,她再回杭州。

思及這些,一時腦熱,他好想同她說一句,他會帶她回杭州,陪她一齊看杭州的初雪。

可啟唇之時,卻全然變成另一番面目全非的話。

「那……那南京城裡,你可還有什麼地方想去的?我都可以陪你去。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總得玩得盡興。」他止住了神遊,又託了託她下滑的身子,放柔了語調問她。

她將臉調轉了一個方向,換了一邊被風吹得涼涼的臉頰,重新貼在他溫厚脊背上:「不用了,我這兩日,已經很盡興了。我哪兒也不想去了。」

「真的?」他有些不信,「我這兩日太忙,都沒辰光陪你。」

「真的,我何時騙過你。」

一片失水的金色梧桐葉翩然飄落,夾進了他後頸與襯衣領口之間。

見他一心一意地在走路,並未察覺,她抬起手指,輕柔捻起那枚梧桐葉,將它送入身旁的枯葉堆後。

爾後她以雙臂更用力地纏緊了他的脖子,不想像這片落葉一樣,還是不得不與它長久寄居的梧桐樹分離。

而郭阡只顧看著腳下,聽她呼吸聲漸沉,也不再聽她講話,以為她是不勝酒力,真的在他背上睡去了。

從廣州城的晚秋到南京城的初冬,她還是沒怎的長肉,背在身上時,根本不用費什麼力道,輕盈得像一片羽毛。

背著她,他背上很輕,可心裡卻很重,像把整個世界都背在他身上。

所以他的腳步也漸漸放慢下來,突然異常渴望這條梧桐道不會有盡頭,能讓他背著她,一直走下去。

「雁暉……」

他聽她輕喚了他一聲。

這還是第一次她不叫他郭阡,也不叫他郭雁暉,只是唸了這兩個字。

「怎的了?」他頓下了步伐,問她。

身後有叮鈴叮鈴的腳踏車響鈴,卷帶著風聲呼嘯而過。

郭阡機警地偏開身,閃避開這輛橫衝直撞的腳踏車。

等到它遠去後,他調整了下姿勢,背著她繼續往前走:「你方才想同我說什麼?」

他卻再未聽見朱魚的聲音,只聽見了加重的鼻息聲。

他心想,這次應是真的睡著了罷。

可他卻不曉得,她那時將那雙烏溜溜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她伏在他肩背上,看著他若明若暗的側臉,隨著他的步伐一跳一跳的,卻鼓不起勇氣把被鈴聲蓋過的話語再向他重複一次。

【我的心上人,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可他在天上飛,我在水中游,我離他離得太遠。他好似那天上月,我夠不著,便也不敢再肖想,更不敢對任何人承認,我是鍾意他的。他們會笑我不配,會笑我痴心妄想的。

所以,在那個乙亥年的臘月十八,在南京城的那個迷醉夜裡,我只敢在心裡暗暗說,卻不敢再對你重複一次:雁暉,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惠蒂爾的酒店房間裡,睜開眼的郭雁暉,不知身旁的朱萸是何時睡醒的。

他剛醒來時,就見她在床上背轉過身,好像是在看書,翻動得書頁沙沙作響。

暗黃燈光下,她渾然不覺鬆垮的浴袍滑落下一側,露出她背部好看的蝴蝶骨,讓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撫摸過。

她驚愕地轉眸,手中的書也掉落在了地上。

他朝她笑笑,不由朝那本書望去,才發現那本書是一本墨黑皮面的厚重筆記本,而不是什麼書。

他想去撿,卻被她制止:「不用管它。」

「什麼時候醒的?」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才凌晨四點多,「還好早。」

「嗯,好早。」她應聲,俯下身從床下撈起掉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