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降央把踩在靴底的咒符狠狠地蹬踏揉搓一陣罵道。他骨子裡認為:不徹底打垮爾金呷,皇帝冊封的世襲土司地位就會葬送在自己的手中,這是家族的不幸,也是我降央的恥辱。一想起這塊心病,降央就會把拳頭捏得咯咯直響,同時一排牙齒深深地陷在下嘴唇裡。
在這件事情上,根呷憑他在方圓百十里百姓中的地位和影響力,他發誓:他沒有憑藉神賦予他至高無尚的力量去幹涉塵世間的愛恨情仇,恰恰相反,在平衡兩大家族日趨激烈的利益爭奪上,是神的力量驅使他阻止著兩敗俱傷的空前拼殺。降央家族的日漸衰落是清廷“廢黜土司設定流官”使然,爾金呷就是在這一背景下在布里科站穩腳根的。
永遠令降央妒火中燒的是在秋高氣爽的一天,康波管家同他站在官寨的最高處,那雙盯住爾金呷修建碉房堆積如山的石料和木頭的視線難以離開,嫉妒而生恨地嚷道:“哼,草根變金條了,真是無籠頭的野馬難駕馭,無鼻圈的野牛難馴服啊!哼,我才不信這邪,科巴永遠是科巴!叫你去告訴爾金呷房屋的高度不準超過官寨的話帶到了嗎?”
8 石棺的召喚(4)
“回老爺,帶到了,爾金呷說他保證不會超過你的,但他還說,鹿子的脖子再長,也是不能吃隔山草的。”
“哼,諒他也不敢,但老子就是要吃這隔山的草!”降央每次看見神龕上供奉的歷代祖宗的“擦擦”(骨灰和糌粑的混合物)就堅定不移地認為,數百年的世襲統治,尊貴的嘉拉巴德·降央家族才是布里科真正的主人,這裡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降央家族神聖不可侵犯的利益,但是,叉叉寺卻一味地縱容爾金呷同他抗衡。
當初,爾金呷的父親從犛牛溝來到布里科做上門女婿時,就因妻子是科巴而淪為農奴。他們家只不過是土司眼中有上頓無下頓的窮家小戶,隨時都得聽從土司家的調遣和差使。“然而,自從爾金呷跟隨了康巴大藏商達倉後,餓鬼的腰就直起來了。從此布里科的太陽就從西邊出來。”降央在醉酒後常常失言說:“太陽下籠罩著滾滾的烏雲,遮住了土司家的光芒,這些都是根呷一手造成的,如果寺廟當初不把土地租給爾金呷,他在布里科就沒有插足之地。”
在爾宅落成“吃酒”(當地人慶祝的習俗)的那天,降央未應邀赴約就給了爾金呷一個預料中的訊號,從那一刻他總覺得喝的咂酒有一股怪味,“這是不祥的預兆,暫時化干戈為玉帛,以待有足夠力量滅掉降央的計劃不能如願以償。”在爾金呷復仇的長遠計劃中,邀請是試探土司的一塊探路石,不參加就意味著爾宅要有打仗的準備。這印證了爾金呷兒時亡故的母親在割牛草時告訴他的一句話:“孩子,你的外祖輩在乾隆打金川失敗後就沿著金川河逃亡到這裡,抗爭成為遷徙民族的靈魂。”每每站在那片割草地,爾金呷就能感到母親在天堂的某處看著自己,他甚至還能聽出母親百褶裙走路時在草叢裡摩擦出的聲音。
九歲那年的夏秋之交,爾金呷正躺在草地上什麼也不想地出神地瞅著天空,在離他躺著不遠的降央家的麥地裡,自己家唯一的一頭替叉叉寺放養的牛誤入其中吃著麥穗。這被鷹眼管家索康看見,於是,他遣五大三粗的打手尼瑪拿著長長的刀向牛背捅去,牛疼得牟嗚牟嗚地直叫,反抗中用牛角將尼瑪挑翻在地,頓時尼瑪的眼角滲出了血,眼睛腫脹得像尿泡。這下可不得了,殺紅眼的尼瑪惱羞成怒地用刀向牛使勁狂捅,頓時,數個血窟窿噴出鮮血。
爾金呷見到疼得團團打轉滿身是血的牛,憤怒地掄起俄多(拋石器)向尼瑪投去,丟擲的石頭像長了眼睛一樣直奔尼瑪襠下,只聽見尼瑪哎喲一聲大叫,“我的*。”齜牙咧嘴地雙手捂住“命根”直不起腰來,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和鬢角往下流。爾金呷心痛地伏在牛背上哇哇大哭,牛則牟嗚牟嗚地用痛得發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