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人們狼吞虎嚥地吃著喝著竟忘記了說話。當絨巴喝下最後一口茶準備結束晚飯的時候,益西湊到絨巴耳邊嘀咕了幾句。這時,面帶豬相心頭明亮的然巴頭人很敏感地偷眼看了看正在耳語的主子,兩隻小眼睛間收緊的眉頭使他的神情嚴肅起來。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6 領地巡視(6)
絨巴打了一個響嗝,說道:“然巴頭人,這幾年你管轄的地方算是風調雨順,聽說你在泥基河採沙金都三年了,有些賬上的事情、納貢和債務你與益西涅巴要對對,該交的還是交了,該補的也該補了,你是聰明人。”其話簡明扼要直奔巡視的主題。
“哦呀,大少爺,你不是說這些事明天再說嗎?”
“明天我們還要趕路。”絨巴說完後就不再多言了,在腰間掏出一根手指長的獐牙,開始掏塞在牙縫裡的肉末。
“大少爺太狠毒了,比起他的父親更像一隻豺狼。”頭人心裡狠狠地罵道。
“大領主要給小領主算賬了,跟歐洲一個樣。”魯尼給他的納西族助手使了個“撤”的眼神,不露聲色地離開了帳篷。他對助手說:“趁天色不晚,我們在帳篷周圍下些‘套’,出來一整天了,除了在折多山採集了些蝴蝶標本外,一無所獲。”他們拿著捕捉器走出帳篷。
三人安完捕捉器,已是一輪皓月緩緩臨空,幾朵烏雲在月亮下隱隱掠過,雲朵被月亮照出一道亮邊,唯獨宴客的帳篷還透著為“大魚吃小魚”而亮著的光。遠處河水發出的流水聲均勻地在空氣裡震動,帳篷外不時傳來騾馬吃草時抖動的銅鈴聲。魯尼睡下後,快速地回憶了一下白天的工作收穫和令他驚訝的風光……隨後望著帳篷頂說了一句:“願上帝保佑,阿門。”
天剛亮,勤快的納西人和正福進帳推醒了魯尼。魯尼睡眼惺鬆地看看懷錶,時間剛好六點半,他揉揉眼對納西人說:“你們納西人比自鳴鐘還準。”他搖著雙臂鑽出帳篷,眼前的景色令他為之一震,幾個熬茶的差巴對著遠處不停地磕頭,嘴裡發出“唵、嘛、呢、叭、咪、吽”的低吟,聲音順著草皮向他們磕頭的山腳滾去。聲音的盡頭,一座巍峨的山峰在藍色的天幕和紅雲中悄然橫空出世,“這不就是著名的貢嘎日松貢布神山嗎?上帝啊,無與倫比的奇觀!”魯尼被神山的威嚴和神秘所感動,積雪的主峰在陽光的照射下被映得通紅,轉眼間由橙紅變成了金黃,隨後慢慢變白,像一首充滿色彩的交響詩,鋪天蓋地。睹物思人,此情此景使魯尼突然想到了妻子路易絲安娜,他為妻子不能同他一道分享這座意為“至高無尚的聖潔之山”所帶來的震撼而遺憾。十年前,他們的蜜月之旅就是在阿爾卑斯山上共同欣賞勃朗峰的。當目睹勃朗峰戴著厚厚的雪冠傲視歐洲大地時,他們激動得緊緊擁抱在一起,這擁抱猶如雪和山的擁抱。魯尼堅信,那是一次刀都插不進去的相擁,他們為雪的純潔而歡呼、為雪的無瑕而歌唱。從此,他對雪山就有一種冥冥中的深深眷戀。
當陷入短暫沉思的魯尼回過神時,傲視蒼穹的神山已在蒼茫的雲海中漸漸隱去。“我他媽真是昏了頭。”在深深的自責中魯尼才發現忘了帶相機,他遺憾地拍了一下腦門。他回頭望了望那頂巨大的白色帳篷,心想,“絨巴一定在夢裡審問然巴頭人關於金子的事。”
依照魯尼一路從麗江、迪慶藏地過來的經驗,他所見到的土司、頭人,這個時候大多抱著妻妾在睡大覺。唯有云登土司,這是他一路上見到的土司裡最有修養和學識的土司,在短暫的交談中,他判斷出雲登土司在籌劃一件文化方面的大事。這與他在成都出發時,他的老師魯賓·邦德對康藏土司的評價有些偏頗,邦德說:整個川邊藏地,分散著大大小小的土司,他們正處在歐洲中世紀的封建領主階段,對土地的世襲所有,極大地阻礙了生產力的發展,土司們唯一要做的就是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