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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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閬中幾人相談甚歡時,洛陽下了一場大雨,望京門大街上春來麵攤的攤主是個年近四旬的晉人,幾歲時便給擄掠到北方充戶籍人口,十幾歲學得和麵的手藝,支了個攤子,沒想口碑甚好,不僅因此攢了些積蓄討了房媳婦兒,且這一做便是二十年。

最近,他那媳婦患了病,幾乎掏盡家底,兩個兒子又服了兵役,只留一個丫頭侍奉跟前,因而不得不每日多留些時辰,趕最晚一波客,想多掙幾分家用。

只是今夜雨實在太大,春來實在惦記妻女,望長街已無往來人,便打算收攤。剛把菜筐子收好,桌前多了個男人,嚇得他擀麵的傢伙差點砸了腳背。

男人背對而坐,看不出年齡,但瞧那灰發,也不是什麼少年郎。他要了一碗最簡單的清湯掛麵,多喊了些湯,不加姜蒜。

春來上面碗的時候正臉沒瞧上,就多看了一眼他手旁那盞白鶴燈,任燈燭火苗無論怎麼晃,卻始終風吹不滅。

他不禁有些害怕。

吃麵的客人這時開口:「回來了?」

春來嚥下口水,直到一個身後背著一鏈七刀,作遊俠打扮的男人走近,他才反應過來不是同自己說話,於是繞道燒鍋後頭,坐在胡床上,兩手撐著下巴等人吃好。

葉子刀把那敦煌玉刻奉上,將瀚海白塔事無巨細道來。

吃麵客擺手沒接,見桌案朽且老舊,實在不平,便使了個眼色,讓他把東西擱在地下墊平,隨後開口:「開陽?嗯……透過杜孟津的手從那個傳奇漢商藺光那兒周轉錢財,難怪當年他們能那麼迅速地收集齊名冊。」

春來聽不清內容,但那聲卻是極為好聽的,好聽不是歌伎伶人那花腔婉轉,而是有股深深的魔力,談吐之間不但分外親切,還叫人格外的舒心。因而他遠遠瞧著,那兩人不像上下級交待,更似友朋。

「需要我做甚麼?」葉子刀垂頭盯著麵碗。

「盯著就是,這事兒若放出風去,有的是人坐不住,我們何必費勁。」吃麵客呵呵一笑,拽著他的袖子,把人拉坐在自個兒身旁,隨後抬手向後招,喊道:「來,攤主,再來一碗麵,不加蔥花,澆頭肉多些!」

葉子刀對他向來敬重:「不敢。」

「叫你吃你就吃,長個。」吃麵客把筷子塞過去,自己順了桌上的麻油添了些,頓時芳香四溢,「對了,狗老大死的時候,公羊月真那麼說?」

葉子刀心中多了丁點暖意,忙又繪聲繪色地詳述一遍:「當時狗老大伏地懺悔,他卻說:『寬恕?你這樣的人也配?』」

「不可寬恕是嗎?我倒想看看,他究竟能做到怎樣。」吃麵客的眼中露出一絲怨恨,失手夾斷了麵條,隨後他用筷子攪了攪碗底,在湯麵的霧氣之中,很快恢復如常。「稍稍有些鹹口,來,給我再打點煮麵的清湯。」他以手託碗向後一遞,葉子刀搭了把手,遞給攤主,而後又取了回來。

吃麵客繼續道:「藺光這個商人八面玲瓏,精於生意,當年他若有心資助,必是查不到半點線索,何況人已經在河西死了這麼多年,眼下,還是得從『不見長安』入手,子刀,我得在洛陽多待一陣子,『文武三公』裡,除了華儀和顧在我,可還有四個。」

葉子刀頷首領命,兩筷子就吃完了碗裡那二兩面。

「要不要再來點?」

葉子刀搖頭,拿出隨身的水囊,咕咚咕咚灌下去,乖得像個孩子,或者說在這個人面前,他總是忍不住流露出一種著迷的依戀。

這時,遮雨的棚子上落下一隻朱漆竹筒,吃麵客伸手到雨中接住。春來聽見動靜抬頭,只見燈光照影,他搭的那個布棚子上頭好似有道影子。

如此這般還沒塌陷,莫不是鬼影子?

春來如是想,不由地縮在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