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認識的是幾個沒下田的媳婦老媼。主人家喝令之下,幾條呲牙亂叫的大狗小狗依次湊到我身邊嗅嗅認了味道記了人,搖搖尾巴示好,趴回去的趴回去,跟著起鬨的起鬨亂吠。
一陣忙亂中保持好平衡回頭,穆炎卻已經不見了人影。
我和他,本來就是萍水之逢。這個我明白,只是他回去後是不是又要出任務?我安定下來了,他呢?什麼時候會……
死士死士,結果,稱呼裡已經在了。
六嫂懷了孩子,有些害喜,所以沒下田。
她說這些的時候,帶了幾分驕傲。有了孩子值得驕傲,家裡有能幹的男人身子不舒適可以歇息也值得驕傲。
不過這歇息並非臥床,而是作些輕活的意思。才沒那麼嬌貴呢。
她還說,我稱她六嫂就是。
果然是手腳麻利的勤快人,和張小六那一把好手配得正好。她收拾屋子沒有多少時間,因為屋子本來就閒著。農家多蓋幾間屋子有時候是一種炫耀,日子過得好的象徵,倒不一定真的是不夠用。
長凳竹椅之類,凡農戶多少自己會作些木活,說不上精緻,卻本就是有多的。床,六嫂打發兩個兒子睡地鋪,把他們那張給我抬進來了。前頭萬家不知哪家的拍胸脯跟六嫂保證說不出兩天,叫她家那口子趕出一張雕花的來。
六嫂笑眯眯把萬什麼什麼的木匠手藝誇了一通,臨了指指後院晾的幾根刨了皮的松木,說是剛好差不多可以用了。
這事根本輪不到我插嘴,就被定下了。
我被六嫂摁在堂屋裡坐下喝水,無事可幹,努力試圖記清楚那群小孩誰是誰家的老幾,偏偏他們沒有一會停歇,光腳赤膊跑來跑去,剛剛問了兩個,轉身便亂了。
說來奇怪,倒沒幾個怕我的臉。
天色近晚,出門幹活的陸續回來,聽說多了個人,免不了過來看看,路過隔著籬笆探一探時候一律泥巴腿草帽粗衣的,回家卸了農具再轉回來,卻都不一樣了。開始我還能趁著打招呼勉強記清楚,後來則完全被整糊塗了。
……
第二天本想跟著張小六下田,不料那漢子理完鬍鬚,井水一潑臉,看了眼我腳,搖了搖頭,指指屋子裡頭,出門去了。
六嫂在一旁呵呵笑,解圍,“時兄弟,你剛歇下來,整整屋子吧。”
沒什麼要整理的。
所以我坐在村裡路邊屋簷下,聽幾個上了年紀的人磕牙,回答他們嘮嘮叨叨的問題,搓掉了一捆稻草,把怎麼編草鞋學了,趕在午飯前,扎出一雙來。
左右兩隻,大小不同。
六嫂喊我吃飯的時候,我正比劃著兩隻鞋,研究它們倒底差了多少。
抱了繩子回了屋子裡,塞了兩個窩窩頭,胡亂填了些菜。
大粱小粱上午跟著爹爹去田裡,這回他們爹爹忙別的去了,小孩子不耐曬,先回來了。何況家裡還有零活。
趁著六嫂收拾東西,我問大粱,“想認字嗎?”
“想。”大粱憨憨點頭。
“教書的太遠,而且……”小粱別開頭撓撓癢,眼皮底下偷偷看了眼我。
“我教你們。”起身,摸摸小粱的頭,這孩子機靈,“去村子裡問問,想學的都來,男娃子女娃子,大的小的,都可以,什麼都不用交。”
“好。”生怕我反悔,一溜煙跑了。
“我也去。”
“等等,大粱,你幫我,來,我們去弄些熟泥巴。”
“時叔叔,那個作什麼?”
“寫字用。”
村中間一圈大樹下。
知了長長叫著,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就地坐了,有的還抱著半個西瓜什麼的。
這本來是有事集會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