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作何心思,羅倫豈會不知,可是提及家宅,羅倫卻是嘆了口氣,繼而對二人說道:“來的路上已經看過了,都種上了莊稼。況且,聽逃難到湖廣的親戚說及,當年西賊霸佔府城,早已是燒成了白地,也無需看管什麼的了。”
羅倫的情緒有些低落,楊有才心中暗罵了句多嘴,隨即便大聲譴責起了大西軍入川后的累累暴行。不過話還沒說多少,府外便有守軍趕來,說是涪侯譚文、仁壽侯譚詣和新津侯譚弘已經抵近城門外。
三譚是萬縣人,而且還是同輩的兄弟,祖上是明初時從湖廣遷到四川的,這時有萬縣譚家一門三侯的說法。同時四川明軍,更是同宗的身份,他們的分地自然也都在成都所處的西川平原,也是為了更好的應對那些前闖軍以及南面大西軍的潛在威脅。
川西的物資是送到成都的碼頭再行分配的,羅倫帶著船隊趕來,三譚此前已經派了人馬護衛,此間要分東西了,自然是要親自趕來,援助物資拿到了手才算是放心。
物資的分配早有定額,況且他們本就是最後一站,企圖多吃多佔也沒有那個機會。物資分配,下面的幕僚就可以折騰出來,三譚、劉耀、楊有才以及羅倫這六個人乾脆就在官廳裡擺起了龍門陣。
“羅同知一路勞苦。”
“侯爺客氣了,勞苦稱不上,就是看著鄉梓之地變成這副模樣,實在是心中鬱郁啊。”
羅倫如此,三譚對視了一眼,譚文便開口附和了起來:“哎,羅同知所言甚是,前些時日,我部進駐綿竹縣,城池破敗,巡哨計程車卒在晚上都有看見有老虎從破口處進城覓食的。”
“誰說不是呢,資陽縣那邊也是如此。”
“嘉定州那邊也是破敗不堪,城裡面到了夜裡都能聽見狼叫。”
三人一個勁兒的開始訴苦,比起來倒好像成都這邊是人間天堂似的。劉耀和楊有才心裡著急,但卻也不敢多嘴。不過嘛,他們各自的心思,羅倫也是都看在眼裡的,頻頻點頭表示認同過後,他便聊起了一些路上的見聞。
“上次協助皖國公和桐城侯恢復重慶府城,重慶已為韃子燒成了一片白地,從碼頭到城內的房屋都要重新建起。其實這還不算什麼,光是這一路上,縴夫就遭到虎狼襲擊數次,軍士不得不下船列陣護衛而行。”
說到這裡,羅倫嘆息著搖了搖頭,喝了口水,繼續說道:“前些天,下官路過敘州聽臨國公說起,此前分兵富順縣,控制航道,縣城北門的玉水井街,久為虎穴,軍士不得不在城外紮營,可到了夜裡,城中虎豹竟出城襲擊營寨,甚至還有士卒亡於虎口的。”
羅倫所言並非空穴來風,四川人口銳減,豺狼虎豹繁殖轉勝,很多府縣的城內街巷甚至都淪為了虎狼的巢穴。就在這大片重新淪為叢林的地帶,四川百姓在戰亂中的倖存者們不得不聚於高樓,外列大木柵以為防護,可老虎卻依舊能夠進入。很多地方,甚至就連軍隊取水,都要武裝結伴而行,就算是這樣老虎也敢在大白天攻擊軍隊,稱得上是一個肆無忌憚。
如成都這般,水流穿城而過,城牆雖殘破不堪,但原本就極為高大,總還能防範虎狼,只要將城門閉上,便可免於虎患,已是極為難得的了。
這麼三言兩語下來,三譚和劉、楊二將怎會不明白,連忙將四川如今的殘破歸咎於雲貴的大西軍以及入川的清軍頭上,無不是一副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的模樣。
羅倫知道,川省巨禍,張獻忠屠川、清軍屠川乃至是四川本地明軍之間的軍閥混戰都是脫不開的,只是相較張獻忠那個混世魔王,這些四川明軍碩果僅存的部隊,出於同省的情分,他也要看重一些,自是不願點破。不過,他們對大西軍和清軍的仇視卻並不作偽,尤其是對前者,更是憎恨已極。
聊了片刻,物資分配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