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打斷我的話,再度伸出手指點在我領口的肌膚上,“姓周的小子對你未懷好意,最好莫再同他搭話。”
我輕輕推開他的手,含笑道:“他未婚娶,我未嫁人,鄉親之間招呼閒聊乃再正常不過之事,如何能說人家未懷好意呢?何況……依我看來,那周大哥文質彬彬,舉止得體,很會關心人,對我也十分照顧,是個值得託付之人。月兒一介弱女子,孤身一人生活本屬不易,多虧了大盜哥哥時常關照方能勉強度日,然而大盜哥哥畢竟有自己的事要辦,不能總分神於我,我也不願拖累大盜哥哥,唯有儘早給自己找一個妥當的歸宿,對哥哥你,對月兒我,都是最好的安排。”
大盜聽罷我這一番話,緩緩地直起身,似笑非笑地望著我道:“原來小月兒是著急嫁人了,看樣子方才我竟是幫了倒忙,壞了小月兒的好事,真是不該。既如此,我便不多留了,月兒自行保重。”說著轉身便開門向外走。
他……生氣了麼?有這樣的反應令我不知是該歡喜還是慌張,怕他當真一去不返,忍不住問向他道:“大盜哥哥……要去何處?”
大盜停下腳步,轉過身,搔了搔鬢角,浮上一個不正經的笑容,道:“蝶戀居。”
“蝶戀居”?聽來似乎是……某種特殊服務場所的名字……
見我未吱聲地望著他,他便又笑著補充了一句:“好久沒去找我的小桃紅敘敘情了,那小傻妞兒只怕早想我想得瘋了。”
小、小傻妞兒……這是我的專屬稱呼,怎能、怎能用在一個青樓女子的身上?
“大盜哥哥……常去那種地方?”我慢慢地問。
大盜滿臉招牌式的曖昧的笑,道:“小月兒忘了麼,我早便說過,我可是個正值壯年的正常男人,不去‘那種地方’難道還要去寺廟做和尚?”
正、正值壯年……正常的……男人……
心頭莫明其妙地一堵,呼吸有些低促起來,輕輕翕動著鼻翼,我睜大眼睛望著大盜笑著的臉,他拋給我一記調情的媚眼,道:“月兒還有事麼?”
我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於是緩緩地搖了搖頭,垂下眸子沒有焦點地望在地面上。
“那麼,告辭了。”大盜笑著的聲音刺入耳中,風聲過後,屋內靜得怕人。
說不清此時自己心內是個什麼滋味兒,突然間很低糜,很頹唐,很疲累,很自憐,很惱火,很怨忿,很懊悔,很……很想念。
慢慢關上門,慢慢走回床上躺下,閉上眼,腦海裡亂糟糟的全是大盜笑著在說“蝶戀居”三個字時的情景。狠狠地掐在自己的大腿上,嘲笑自己活該,完全是自作自受,自找沒趣兒,自討苦吃,自取其辱。
就這麼保持著平躺的姿勢直直地僵在床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突然死去了,於是心想也好,是時候交出這具本不屬於我的肉體了,剩了靈魂,靈魂是盛載不了太多的心事的,我便可以解脫,可以輕鬆,可以消失了。
恍恍惚惚中又迎來了一個清晨,慢慢地坐起身,發覺自己還是留了下來,便怔怔地坐在床上往回收魂兒,人還未徹底清醒,就聽得院門一陣急響——這……姓周的簡直色膽包天,這麼早便來敲門,難道不怕……不怕我那個與妓女翻雲覆雨了一整夜的“男人”揍他?!……
自嘲地笑了笑,不欲搭理那敲門聲,我慢慢起身洗臉梳頭,忽聽那人高聲道:“妹子!在不在?我是你吳家嫂子!快開門!出事了!”
……出事了?我連忙出得屋子將院門開了,見吳嫂一身皂色衣裙,面色很是凝重,便問她究竟出了何事,見她壓低了聲音皺著眉道:“張聚他媳婦兒,因那地契之事,昨兒晚上一時想不開……自盡了!”
我的腦中轟然一片空白。
死因·疑犯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