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製造出來的冷清寂寞,倒不如說是,以往他太將她所給予的一切視為理所當然,等到真正失去,他才清楚,這世上並沒有什麼是原本就該擁有的。可能就是因為他擁有的太多了,所以他從不覺得,少了一兩樣會有多可惜,因此他才會不懂珍惜,不像樣樣都擁有得太少的她,只能夠捉住她想要的,她便會緊緊珍藏著不放手。或許在他的眼中,她偶爾會像個孩子,可他不知,其實他也是個被寵壞的小孩。當草原上落下了幾滴雨點,看了看天色,發覺就快下雨的聖棋,匆忙牽著玉琳的手趕至林間避雨,在林間走了一陣後,他找著了座遭獵人棄用的打獵小屋,才牽著她走進小屋,再也等不及的大雨,頓時像盆遭上天踢翻的水,傾盆而下。坐在昏暗的小屋內,聖棋與玉琳肩並肩一塊瞧著外頭壯盛的雨勢,屋外細密不間斷的雨簾,澆淋在大地上,所有景物都變得模糊不清。他悄然收回目光,無聲看著身旁沉默了一日的她,此刻正傾耳聆聽雨滴拍擊在簷上的叮咚輕響,一抹揮不去的暗影籠罩在她的面容上,讓他覺得,心中的她,如同雨中的大地一般,愈變愈模糊。眼看一時間這場雨似乎沒有收勢的打算,走了一日的玉琳,有些倦累的蜷縮起四肢,縮躲在角落裡打算歇息,聖棋見了,先是起身走至屋裡清出一塊較乾淨的地方,打理好後,再拎著她一塊至那上頭坐著。在她習慣性地埋首在他的懷中睡去時,他恍然地覺得,遭他遺忘的往事又重新回到他面前了,數千年前他們一樣,只有彼此時他們,總是窩在一塊睡,相互依偎。相互提供彼此溫暖。抬起一掌,細細輕撫著她黑亮的發,低首瞧著閉眼睡在他懷中的玉琳,他已漸漸習慣變了模樣的她,她的眼眉、她緊閉的唇,自陌生到日夜相處過後的熟捻,這些都已變成他再熟悉不過的一切,在明白了她暗自壓抑的心情後,那條遭她劃開來的鴻溝,一夜之間,不再那麼寬廣無法橫越,她甚至就在他觸目可及的近處,只要他伸出手,即可捉住彷彿就要走開的她。她的眼淚,她臉紅的模樣,她在他面前展現的喜怒哀樂,這些來到人間後才出現的種種,早已取代了以往他在神界時對她的記憶,但不同的是,在神界的那些,他的心,不會因此有半分痛感,可人間的她,卻讓他遭一些不該出現的感情牢牢鎖住,會為她擔心難過,也會為她悸動失措。不知是在何時,拍撫著她人睡的大掌,輕巧巧地走離了它的原處,來到她的小臉上,點碰過她的睡顏,撫過他總是會想回味再三的紅唇,待他發覺自己正在做什麼後,不再感到愕然的他,只是抬手靜看著那隻洩漏他心事的手掌。修長的指尖,離開了她的臉龐後,感覺有點依依,他先是撫著自個兒的唇,再回到她的唇上,半晌,低首看著這一切的聖棋,投降地嘆了口氣。七情六慾?
是他在這方面的慧根跟她的一樣強嗎?他居然覺得,這門嚴重違反神規的學問,對常被她譏為呆頭鵝的他來說,其實,一點也不像個難題。屋外雨聲依舊,暮色漸暗,聖棋將懷中熟睡的玉琳攬得更緊些,將面頰貼靠在她溫熱的額上,隨後也閉上眼,與她一同入夢。隱藏了全部氣息,棲躲在遠處密密生長的山芋叢下避雨的申屠令,在又觀察完他們一日的種種後,遭受空前挫折的他頭痛地以兩手掩著臉。
下了一夜的滂沱大雨,在日出時分,成了晨底間的草葉上一點露。
獨自站在小溪畔迎接旭日東昇的玉琳,眺望著遠山山稜下的暗影,在乍升的朝陽越過山頂後,遭炫目的晨輝逐走了夜紗,林草地間懸綴的點滴雨露,在日光鋪向大地時,晶瑩透明得有若玉珠。在水目四處遊蕩的王琳眼中,那一顆顆懸在葉間的雨滴,都靜映著記憶裡,聖棋那張回過身看向她時的臉龐。不知何時起,她已經很習慣以站在他身後的角度來看他,雖然,她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地方。那日在馬府裡對他怨訴的每句話,至今她依然清晰地記得那段窩在心底已生根的心事,她原打算這輩子都不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