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從心底發出來的哭聲,撕心裂肺損肝傷膽。連帶整個人都在地上痙攣扭曲。去病被驚呆了。
長久以來,他也目睹人的死亡,卻從來沒有這樣直接地看到死亡給人帶來的悲痛是這樣的慘烈。一時間不由得心中別別亂跳,幾疑是噩夢中。
忽然聽得外面腳步聲響,那些侍衛親兵被驚動,紛紛跑來。去病一聲大喝:“出去,不奉令不準進來!”那些人剛湧進來就唬了一跳,連忙退了出去。
此時女人還在嘶聲痛哭;“我跟了你去吧!我的良人啊……見不到你嘞,……我活著做什麼……!”
“殺了我吧~!啊……殺了我……!”
去病怔怔地看著這個已經半瘋狂的女人,聽著她的聲音。不知為何心中一痛。
忽然萬念俱灰,只想和她一起放聲大哭。
“有解藥嗎?”過了一會兒,在她聲音小下來的時候他淡淡地開口說。
女人怨毒地笑了:“沒有,這是我們南疆最厲害的毒,沒有解藥的!哈哈哈,你怕了麼?”
“你走吧!”他說。
蘭姐愣住了,幾乎停止了哭泣:“什麼?”
“你走吧!”去病呆呆地再重複了一遍。
被這個意外驚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蘭姐半晌愣愣地道:“你不殺我?那藥是沒有解的。”
“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以前,你走!”他暴怒地吼。一把抓住這個張皇失措的女人,往外面拖。
外面的親兵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不明白一樣冷漠自持的驃騎將軍為什麼會這樣失態地對付一個女人。
去病一口氣地把蘭姐一路踉踉蹌蹌地拖出軍營,扔了出去。轉身就走。那蘭姐兀自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還在喃喃地道:“你不殺我?不殺我?”
“真的是沒有解藥的!”她最後茫然地說。
去病大踏步地離開,連頭都沒回過。
霍光發急地衝上去,抓住他,大叫道:“哥!哥!你怎麼了?你怎麼了?說話啊!”
去病沒有回答,伸手推開他,急促地,自顧自地備著馬。
他臉色蒼白,沒有血色的嘴唇緊緊地抿著,什麼話也不說。
霍光又急又怕,抓了兩個親兵來問,卻問不出什麼原因,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匆忙間,去病已經備好馬,騰身上去。
霍光驚駭地一把拉住他的韁繩,使勁地拉住:“你要到哪裡去?到哪裡去,你說啊,哥——!“
去病的動作忽然停了,看著這個十來歲的孩子,穿著不合身的大大的軍服,滿面的惶恐。
他是自己唯一的弟弟呵!一瞬間去病的眼底有一些水霧。
“我到長安去,小光,你……以後,自己照顧自己!”
猛地,他一扯韁繩,韁繩從霍光手中脫出,霍光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大聲驚喊著:“哥!哥!——”去病雙腿一夾馬腹,馬斜刺裡竄出,須臾去得遠了。
霍光爬起來,看著遠遠的塵影,放聲大哭。
…
秋雨連天連地,綿綿的溼溼的。似乎老天有什麼巨大的冤屈,說不出道不明,就將它全部化作了滿天的雨。像是眼淚,不停地流,不停地滴。老天的嗚咽,化作了呼嘯的北風,尖利撕破耳膜,然後捲起雨霧,忽而東,忽而西。
看不清的地平線上,遠遠地傳來沉重的馬蹄聲,像是敲在人的心上,又悶又急。
誰,在這冰冷的天地裡,穿過茫茫的曠野,馳過蒼蒼的天際。那個孤獨高傲的人,他要去哪裡?
是穿過希望去尋找絕望,還是穿過絕望尋找希望?
雨早就打溼了他的黑色頭髮和年青的身體,眼前早已什麼都看不清,那緊緊抿著的嘴唇,閉合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