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些笑顏在天子劉徹的眼裡完全都看不到。因為,他正在太液池畔耀光臺上紫瀾閣裡認真地批閱著奏章。
說他認真,也不盡然。因為年輕的天子顯然不是很用心,他的眼睛看著手裡拿著一卷竹簡,眼角的餘光卻看著閣外的一個人。那個人正在閣外的迴廊下,雖然面向閣門直挺挺地站立著,保持著肅穆恭謹的姿態,可是,臉卻側在一邊,正貪婪地往臺下遠處看,臺下遠處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喧譁。那人傾聽著,嘴角也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咳!”天子的這一宣告顯是故意的。
於是殿外那個修長的身影也迅速回過頭來,眼觀鼻鼻觀心,一副嚴肅的樣子。而閣內的小內侍慌忙跑過來:“請陛下吩咐!”外面的那個人還是一動不動,連臉都不往這邊側一下。
劉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對小內侍搖搖頭。小內侍迅速悄悄地退下。半點都不吭聲,因為,這種情況今天已經很多次了。
衛青痊癒後,被天子任命為侍中。
這是個讓衛青氣悶的職務。
所謂侍中在他看來就是皇帝的跟班,整日都跟著皇帝轉悠。其實在這個時候,侍中非同小可,小至分掌皇帝的車駕服飾,大至參贊顧問,是多少人眼紅心熱夢寐以求的職位。可衛青心裡明白,做了侍中,最基本的——就是無論如何都得在皇帝身邊待著!
說穿了,劉徹就是要把衛青留在身邊!不僅留在身邊,他要他抬起頭來看得見,轉過身來找得到!
這對於衛青來說,簡直就是一道繩索。
劉徹更是惱火!
這個衛青,自從傷好後,無論自己如何明講暗示,始終恪守君臣之禮。雖然對任建章宮宮監和侍中沒什麼大的反應。但是,不管在何時何地,他都多一步路不走,多一句話不說;謹慎小心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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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沒有旁人,劉徹想跟他講幾句親密點的話,他卻只是笑笑,或是或否地敷衍幾句,語言恭謹態度謙遜,象一杯無懈可擊的溫開水,令劉徹十分惱火。
今天有些例外,因為,衛青在那裡一直心不在焉坐立不安,似乎對某種情況十分感興趣。
劉徹知道那是什麼:耀光臺瀕臨建章宮演武場,這個時候正是建章宮最精銳的衛隊——建章宮營騎操練的時候。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他才不會眼巴巴地帶衛青到這兒來批改什麼鬼奏章!他就等著,等著衛青向他開口,哪怕只是請求讓他去看看!
可是衛青沒有!
劉徹出去,他恭恭敬敬低下頭;劉徹進來,他正正經經站立;他就是沒開口!
這不,倒害得劉徹心裡頭毛抓抓的不是滋味。
“衛青!衛青!”劉徹憋不住了。
衛青從外面進來,站定在劉徹案前幾步便行禮:“陛下,下臣在!”劉徹抬頭看視,眼角一跳。
原本衛青人便修長高大,從前因為身份關係,皆是短袍布衣;如今他身著青色絲綢長袍,領袖之處露出白色深衣,衣本鮮潔;整個人更是神采飄逸,秀色奪人。劉徹心中便不由得一動。
“陛下?”衛青見皇帝叫了自己來,不說什麼,盯著自己出神,便有些不自在,便小聲詢問道。
“哦!”劉徹失態,自己也覺得有幾分尷尬,便道,“朕這半天批閱奏章,看得累了,衛青,陪朕去外面去轉轉。”
衛青恭謹地道:“是!”
“那個……!你說,去哪裡好?”
“聽憑陛下吩咐!”
劉徹瞪著他,半晌道:“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臣對宮內情況不熟。”
“你剛才在看什麼?”
“哦!”衛青有些意外,“看那邊的演武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