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甫一進門,她便驚慌地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她嚇得不敢抬頭,只垂首望著地面,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裙襬上,有好些黑色的斑點。
她還以為是泥水濺上了衣裙,不由更是慌亂。這樣亂糟糟的樣子便來見主子,便屬不敬,若被管事媽媽知道了,定要受罰的。
如此一想,環兒便有些遮遮掩掩的,走路的姿勢也變得十分怪異,像是想要將裙襬藏住似的。這樣的她瞧在眾人眼中,便皆有了先入為主的念頭,只當她是心虛。
而眾人看看她,再看看傅珈,又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環兒身上的鬼針子數量比傅珈還要多些。看來她才是一切的源頭。
“還不快跪下!”珊瑚的聲音猛地響了起來。
環兒忙忙地便朝下跪,卻聽侯夫人道:“慢著,先別跪。”
環兒一聽此言,忙又站直了身子,頭卻垂得更低了。
侯夫人便問她道:“你是服侍二姑娘的?”
環兒戰戰兢兢地道:“回老夫人的話,婢子叫環兒,是服侍二姑娘的。”
侯夫人便冷笑了一聲,又向張氏看了一眼,這才道:“你且說說,你今兒都去了哪裡?”
環兒不意侯夫人有此一問,張口欲答,忽然便聯想起傅珈叫自己做的事情來。她忙閉上嘴,後背驀地一陣發涼:難道說,事情敗露了?四姑娘向老夫人告狀了麼?
她心下驚疑不定,越發不敢貿然開口,身子卻開始發起抖來。
傅珈站在侯夫人身側,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此刻見環兒猶猶豫豫、鬼鬼祟祟的模樣,更是又氣又怕又急。總算她有急智,忙提高聲音道:“祖母問你話呢,還不快回話。”
傅珈這一聲是給環兒提個醒。她也是真急了,未及去看侯夫人投過來的冰冷眸光,更無暇理會張氏隱含怒意的眼神。她心裡只想著,絕不能叫環兒說出那件事來。
環兒藉著傅珈問話的時機,抬起頭看了傅珈一眼。卻見傅珈亦正看著她,眸中隱有威脅之色。
環兒很有些小聰明,膽子亦頗不小。否則也不敢偷偷違背傅珈的命令,將琉璃桃花釵私藏起來。此時見傅珈好端端站在侯夫人身邊,面上神情雖緊張,但卻並不慌亂。環兒心中便有了底。
她作出害怕的樣子來,緩緩垂下頭去,卻忽然瞥見站在眾人身後的珊瑚,用嘴型對她說了三個字。
這三個字如醍醐灌頂,環兒腦中一亮,便垂首回話道:“回老夫人的話,婢子……今兒出了一趟府,去了外頭的朝陽坡。”
朝陽坡離侯府不遠,是一處自然形成的小山坡,因坡上植了幾樹桃花,又有一道小溪,算得上是城中野趣之處。
環兒的回答大出一些人的意料,卻又叫另一些人鬆了口氣。而第一個鬆了口氣的,不是旁人,卻是侯夫人。
其實,她並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說起那些舊事。只是事已至此,逼得她不得不問。總算長房有兩分聰明,沒將這事當場揭開。
侯夫人便轉眸去看張氏。長房麼?很好,非常好。她不願觸及某些事情,卻也絕不允許有人膽敢以此為要挾,挑戰她在府中的權威。
侯夫人看向張氏的眼神變得比方才還要莫測,她淡聲道:“很好。”
這句話應是對環兒說的,可侯夫人的眼睛卻一直看著張氏,便像是對張氏說話一般。
張氏並不敢與婆母對視,只能微微垂首,眸子裡卻是一片冰冷。
侯夫人又看了身側的傅珈一眼。此刻,她面上的厭棄之情是如此鮮明,幾乎毫無掩飾。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也沒必要再做戲了。大家只差一層窗紙沒揭開。既如此,侯夫人覺得,她對傅珈的“疼寵”,也可以酌情減淡了。
傅珈的眼圈兒又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