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劍罵天,丁原心頭忽的釋然。
自幼孃親就教導自己莫要怨天尤人,萬事只靠自己,沒想自己到底還是怨了、罵了。
可罵是罵爽快了,罵過之後,卻又如何?自己依舊受困潛龍淵中,雪兒依舊成他人新婦。與其自憐自艾命苦福薄、老天不公,還不如痛痛快快的繼續活過。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輸了便認帳,跌倒了更要重新站起!
想到這裡,丁原腦中猛然發出一聲轟鳴,眼前天旋地轉,再不見悠悠青山涓涓清澗,卻有日出於東,月落於西,星移斗轉,浩蕩不朽。
他的魂魄心神,已完全融入一片廣漠浩瀚的虛空之中,忘情感悟著天地道法最原始、樸素的變化與永恆。
身在亭下,心遊太虛,從丁原的體內幻出一團白色光暈,萬年的山中靈氣天地精華,便在這白色的光暈中消融,不斷湧入丁原的身軀中。他卻如泥塑、石雕,動也不動,在一種玄之又玄的先天之境中汲取陰陽之精,忘卻本一之形。
漸漸的,丁原頭頂光華升騰,元神脫離肉身束縛,不停的茁壯生成。
在他丹田銅爐內,翠微真氣與大日天魔真氣同時應運而生,一正一逆對向迴圈,當再次碰撞在一起時,竟是水乳交融,無分你我。
何為道,何為魔?
萬物本為一,若連這“一”也忘了,則世間還有什麼可以隔閡彼此?惟有此,才能得到最和諧完美的昇華與平衡。
無謂生,無謂死;無謂喜,無謂悲。
丁原彷彿真的忘卻了一切,甚而忘卻自己的存在,與天地壽,與日月星辰歌。
山外白雲出岫,滄海桑田,充滿盈動,而他的心與身軀卻安如盤石,靜虛無為。動靜之間如此分明,卻又驚人的統一自然,惟有光陰荏苒,白駒過隙。
他便這麼靜立著,葉滿霜衣,花沾少年頭,伴清溪流水於亙古。
不知是過了多少日、多少月,又或為多少年,丁原驀然睜開眼睛,卻見山還是山,溪依是溪,好似什麼都無改變,什麼都未發生。
他的雙腿仍浸於清涼溪水中,春山曉寒,蒼松迭翠,只是衣上、發上沾滿花葉。
碧波如鏡,隱約空照丁原身影。他的面龐全無憔悴,肌膚由裡而外透出晶瑩玉色,元神歸竅,魂還太虛。
然而丁原的心頭,清晰的感應到與入靜前的迥然差異,全身猶如再次脫胎換骨,丹田內的真元溫潤充盈,靜靜流淌周身經脈。翠微真氣與大日天魔真氣龍虎交匯,水火相濟,更將汲取的日月山川之精華融於一體。
丁原的心中不禁充滿寧靜的喜悅,他甚至不在乎自己如今的修為究竟如何,山外的歲月究竟幾多,惟細細體味著方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妙幻境。
真耶?假耶?丁原嘴角旁不覺流露一縷微笑,依稀出塵。
他緩緩站起身,眼睛中望到的所有景緻驀然更美,滿是生機,無限靈秀。
丁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造化之功,平日裡看似平淡無奇的那一朵花開、一片葉落、一泓水流、一撥風起,無一不清楚的對映在心頭明鏡上,無一不蘊藏著自然大道,生死陰陽。
他悠然抬頭,山頂一束朝霞如畫,不由丁原一怔。難不成,自己只在這溪水邊的涼亭下呆了片刻,可心中直覺得已有千萬年之久?
他穿回鞋襪,邁步走過涼亭,下意識回首再望,卻發現亭已不見,惟留那座青階。而青階上早先看到的“忘一”二字淡去許多,默默浮現於雲水間。
丁原並不曉得,倘若他可竟全功,真正突破“忘一”之境,心無塵埃,身無牽掛,則青階上的石字將完全消隱,那便是另一種全然不同的境界天地。
蓋他生性孤傲,雖屢受挫折打擊,心近於死,卻始終因著太強的好勝執著之心,不能盡數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