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易安身後進來的言如意看到這一幕後,臉色頓時好看了不少。然則,許公達對於進來的兩人卻只若未見,不僅對葉易安,對言如意也是同樣如此。
葉易安見狀也沒上前問他什麼,踱步之間將屋內細細打量。
孟家人此前曾言這脾氣古怪的許公達是個愛好金石的書痴,現在看來果然不錯。這間寬敞明亮的草廬裡,除了人活動時所必須的地方之外,幾乎盡數被書給淹埋了,間中有縫隙空檔時,也都擺放著大小不一、造型各異的青銅古器。
葉易安知道讀書人多不喜歡別人翻動他們的書籍,因為在那看似雜亂無章之下往往有著唯有主人知道的順序,別人一旦動了再找書時就極為不便。因是如此,他一路踱步看過去時始終只動眼,未動手。
目睹此狀,看著窗外目光玄遠的許公達無聲的看了他一眼。
葉易安將眾多書冊俱都瀏覽了一遍後發現這為數眾多的書基本都屬於小學的範疇,也即大都屬於文字學方面的書籍。
所謂文字學,顧名思義就是研究文字的性質、造字法、起源、發展、形體與音義的關係、正字法、文字的創制與改革、個別文字演變等的一門學問,除了研究文字之外,其還包括音韻與訓詁的研究。
音韻是研究語言發音的,訓詁則是譯解詞義、並研究構詞法與語法的。
看著屋內一冊冊各種版本的《爾雅》、《說文解字》、《四聲切韻》等等書籍,再加上為數眾多的各種古文字拓片,葉易安心中有一種揣測在漸漸成型。
當他再將屋內擺放著的眾多青銅古器一一細看,發現這每一件器皿上無一例外都刻有或多或少的鐘鼎文時,嘴角悄然露出一絲笑容,原本的揣測至此已幾可論定。
其間葉易安只是細看,看完之後轉身便出了書房,其間未向許公達置一詞,發一問。
出去時一併將那兩個公差打發回了官衙,而後葉易安便在草廬外靜靜等候。
大約半盞茶功夫後,言如意從屋裡走了出來,無聲走到葉易安身側。
葉易安沒有側身,也沒有扭頭,目光依舊看著將要落到青山遠處的夕陽,淡淡聲道:“你想借許公達之手解析出雲文的秘密,這真的可行?”
言如意麵無表情,看不出她的想法,身子卻是微微一抖,“你想多了!”
“姓許,籍貫汝南召陵,莫非這位許公達乃東漢許君後人?若是如此,解析文字倒真是其家學了,倒真難為你能找出這麼個人來”
葉易安所稱之東漢許君乃是《說文解字》的作者許慎,說文一書歷時二十一年嘔心瀝血而成,不僅是文字學的首創之書,亦是當之無愧的權威之書。
因《說文解字》所體現出的絕高價值,許慎“字聖”之名早已深入人心,許公達若為其後人,恰是家學淵源。
言如意嘆了一口氣,“許公雅好小學,有何不可?”
“雅好小學自無不可,只是古往今來文字如此之多,他卻為何僅對鐘鼎文情有獨鍾?還有,那些龜甲獸骨上所刻之符號又是什麼文字?我觀其形態,似乎竟比鐘鼎文更古”
所謂鐘鼎文就是銅器銘文,是篆刻在青銅器上的一種文字,最早出現於商,興盛於周,六朝之後便已沒落。這是當今已知最早的成系統的文字,要想解析古老的雲文奧秘,鐘鼎文確實是當前所能找到的距離雲文最近,也是最有價值的參照物件。
葉易安轉過身來,注目言如意,“時至此刻,你若再加掩飾未免就是欲蓋彌彰了”
良久之後,言如意打破沉默,長嘆過後卻又如解凍春風般驀然一笑,“你呀,該聰明的時候是個呆子,該呆的時候卻又聰明的過了頭!不錯,許公達正是字聖後人,我將其請到襄州也正是為了解析雲文之奧秘”
當日斷崖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