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了吧,他此刻只怕是覲見完畢回了澹寧居,不過……見她的樣子應該不是臨時起意,她有什麼要對我說麼?
“很早就想和你象今天這樣談談。”
她手輕輕伸過來拉住我的,很冰很冰……月色把她的衣裙鍍上一圈銀光,我突然感覺這一切如同在夢境。她拉我同坐在一塊平坦的太湖石上,按住我手不讓我施禮。
“有一件事情一直想拜託你,從……從我第一次咳血那天起。”她淡淡的開口了,說起咳血語氣清淡得如同在說別人。
“貴妃娘娘,您為什麼不讓太醫和皇上知道呢,現在太醫院新晉了好些名醫,你的病……”
“我的病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久病成醫,我自己知道的。”她按按我手,笑道。
望著她這和月光一樣淡的笑容,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點點頭:“貴妃娘娘儘管說吧,只要茉兒能做到,定為你去做的。”
“別叫我什麼娘娘,在皇上心目中,也許只有她才能叫作娘娘,你要是不介意,叫我一聲姐姐吧。”
她說的可是赫舍裡皇后?我心一緊,道:“現在中宮位虛,貴妃娘娘身份地位等同皇后,茉兒覺得您同皇后也沒什麼區別,茉兒只是個宮女,身份有別,怎麼敢叫娘娘姐姐。”
“皇后?呵……你說的赫舍裡麼?我和她有些地方還真象呢。”
聽她幽幽說道,我不解地瞅向她。
“皇上當年要靠索尼家除掉鰲拜,所以赫舍裡能做皇后。而現在,也許……我也能做皇后。”
嚇……我驚訝地看向面前這個一直印象中恬靜少言的她,她戲謔地瞧我眼又道:“因為,皇上現在需要用我父親來除掉索額圖。”
她的父親是皇帝的嫡親舅舅佟國維,是代替明珠補進上書房的新相。年初開始一入內閣上任,便連連提奏,將六部官員換的換,整頓的整頓,此時在朝中地位並不亞於索額圖。
“皇后……在他心中,不過是個最大的官銜……賞賜給朝中最有勢力的家族用以平衡罷了。”她嘲道。
實在是沒有想到平日裡弱不經風的她會有這樣的心思,我怔怔地看著與平日完全不同的她。
“皇上對赫舍裡皇后情深意重,天下都知道的,貴妃此言……”
“對皇后情深意重?那是這個宮裡最美麗的一個謊言!我是和赫舍裡同一年進宮的,難道我還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不知道前兩年比較得寵的德妃、良嬪又象誰?咳咳……”她急急說著,不顧這一連串咳嗽,只是兩眼炯炯地盯著我。
“茉兒進宮不過數年,自是不知道這些。”卻不敢看她此刻灼熱的目光,我低垂視線吶吶道。
“蘇麻……你真不知道?”
嚇……我猛地抬頭對上眼前這試探的眼神,見她眼底的玩味越發深了……記得那人曾經說過,這輩子我說個謊都很難騙到人的,又被詐了。
“原來你果真是蘇麻,剛剛我只是猜測,此刻卻能確定。”她高興地瞅著我,象是很開心。
“您請說吧,有什麼事茉兒能幫上你的。”不想再與她在這個問題上轉悠,直接開門見山吧。
“我沒多少天日子了,沒孃的孩子最是可憐。請在我走後幫我照顧我的四格格,她說她最喜歡最佩服的就是喜格格這個大姐姐,而喜格格是……所以……我想到了你。你也做過額娘,定能理解我這個母親的心……”
說起女兒,連對自己生命都不在意的她此刻淚盈滿眶。這一刻,忽然覺得我和她的心是那樣的近,因為……同為母親。記得我離開喜兒的時候喜兒也只比她的四格格大一、兩歲而已,都是這樣大的孩子,失去母親……
“為什麼,你選擇我?”再不顧及什麼宮禮,輕輕抱著她的肩膀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