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同往常般,被她刻意壓制的所有脆弱與負面情緒,瘋長般欲要衝破限制,尋求出破口。
棉被下,她拼命地咬著唇,抑制這股不該有的衝動,想引開話題:“你怎麼來了?”
裴岑眉頭未松,“真沒事兒嗎?我剛去過你們公司,你電腦沒關,外套也沒拿,不像是正常下班。”
她下意識地反問:“你怎麼去清和了?去的時候還有人嗎?”
“聯絡不上你,過去瞧瞧,已經沒人了。”
鍾善慢慢地點頭。
說罷,裴岑意識到不對勁,“你遇到什麼人了?”
“啊…沒有。因為我走得時候對面桌同事還沒離開,順口問一句。”她操著故作輕鬆的語氣,試圖再次扯開話題:“你找我有急事吧?”
裴岑沒吭聲。
他推開門便站在門口,或是覺得男女有別,沒往裡邁步。
此刻,他直勾勾地望過來,像是要剖析透徹人內心獨白,眼底化不開的濃重,使人猜不透情緒。
門口至床邊,僅三米遠。
她卻莫名覺得,裴岑眼神帶著不可估量的距離感。對視間,這股距離感漸漸消退,他的雙眸重新恢復淡然的前一瞬。
然而鍾善分明望見,一閃而過的,自嘲與挫敗交織的暗芒。
沒來由地心慌。
是看破她在撒謊,對她的不坦誠,失望至極了麼。
她嘗試張口,解釋、挽救局面的話到嘴邊,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腦海裡有聲音一直在提醒:這次有人傾訴,下次呢?不要,不要習慣依靠他。
裴岑插在口袋裡的胳膊挪了挪。
是要離開了嗎。
意識到這兒,她忽然有自虐般地輕鬆,眼睜睜地等著他下一步動作。
出乎意料的。
他沒有扭頭就走,單手拉開黑色衝鋒衣外套的拉鍊,從衣服裡面的口袋抽出張賀卡。
朝前走兩步,遞給她。
又拿出插在口袋裡的胳膊,手心裡有圓圓的蘋果。
他嗓音很淡,像是沒有經過剛剛無聲的對峙,仍然用平靜的口吻:“今兒不正好是平安夜,順道給你送個蘋果。”
紅彤彤的蘋果上面,印著平安快樂四個字。
鍾善眨了眨眼,又望著手中賀卡。
裴岑說明:“上學那會兒流行的。”
鍾善即刻明白,開啟,便是閃爍著彩燈的立體聖誕樹,配著簡單的幾句聖誕節歌曲的副歌部分。
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沒其他事兒,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說罷,他抓了下頭髮,露出自嘲的笑,認命般地加了句,“需要幫忙的話,你打個電話,我就過來。”
所以,他撥了幾十通電話,十幾條資訊,去公司找她,又開車到家。
只是想送她一個蘋果,一張賀卡。
祝她平安快樂。
鍾善心底既酸澀,又久違地被盈滿,一寸一寸,被暖意包圍。
他轉身的瞬間。
身後傳來極輕的聲音,與其說是呼喚,更像是下意識的低喃。
“裴岑。”
被喊名字的人,頓住,遲遲沒邁開腿。
鍾善用指腹抹掉眼角溢位來的淚珠,緩緩合上賀卡,再抬頭,杏眸清澈而又堅定,“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去警察局?”
他眸色瞬間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