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華突然同情起了他。眼前這個男人無比強大，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可他封閉了自己的內心，有些事唐悠悠可以忘，他卻不能，那些事牢牢地刻在了他的骨子裡、他的靈魂上，他對唐悠悠的每一次縱容疼寵，都是對自己一次重重的鞭撻。

她此時再次打量唐潛，除了他如刀鑿般完美的側臉，她還看到了一些往日絕不會留意的深情。這是一個深情之人，也是一個重情之人，否則他不會僅憑一個承諾就將唐悠悠寵上了天，此後他對情冷淡，妻子去世後再無姬妾，卻並非證明他的情深，只說明他多年的創疤根本沒有痊癒，那些曾經的荒唐早已化作無窮的悔恨，留下的只有少年傷痕累累的內心，外表越平靜，內心卻早已化了膿。

&ldo;真沒想到竟然是這樣。&rdo;顧昭華垂著眼簾，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同情，他亦不需要這些同情，&ldo;當年之事你雖有過錯，可也是無心之失，況且你這些年待悠悠有如珍寶，也算圓了她母親的心願，如今悠悠已經嫁人，成青年少有為，待悠悠全心全意，顧家亦不是輕狂的門戶，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還有什麼放不下的？&rdo;

唐潛顯然並沒有因為這些話而產生什麼觸動，略顯敷衍地點了下頭，顧昭華抿了抿唇，想說的話還是沒有忍住，&ldo;悠悠的母親就是一心求死，她被你父親發現再逃出府顯然無望，無法與愛人相聚，活著與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其實你早已想得明白，卻始終不願相信，寧可贖罪多年，也不願承認她對這個家毫無留戀、不願承認她的眼中從始至終都沒有你的出現。&rdo;

唐潛緩緩地收緊五指，最終苦笑一聲，&ldo;你倒善於揭人傷疤。&rdo;

顧昭華淡淡一笑，明麗的五官因這淺淡的笑容也變得文雅秀致起來，&ldo;你找我說這些，不就是想讓我揭你的傷疤麼？有些傷，不揭是不會好的……恭喜你，你已經做好準備走出來了。&rdo;

&ldo;我早說過，你實在很特別。&rdo;

顧昭華笑道：&ldo;這話我都聽得膩了，能不能換個別的？&l;特別&r;這兩個字本就是比較而生，而芸芸眾生，有哪個人是與旁人完全一樣？每個人都是特別的，只看你有沒有注意罷了。&rdo;

唐潛偏了偏頭，神色中終於多出幾許輕鬆，&ldo;那你看我呢？也特別？&rdo;

顧昭華哼笑，&ldo;是啊，特別狠毒，對女人也下得去死手。&rdo;

唐潛頗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ldo;後來不也救你一命？況且你又是什麼好惹的善人？冤冤相報何時了？我看寶兒和二郎相處得不錯，咱們就別給孩子製造矛盾了。&rdo;

顧昭華登時失笑，&ldo;行了行了，你我一笑泯恩仇如何？悠悠那邊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的，不過你以後也不能那麼過份，悠悠是你的妹妹，無論你出於什麼心態，都要以尊重她為前提。&rdo;

唐潛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突然道：&ldo;那你呢？&rdo;

&ldo;什麼？&rdo;顧昭華莫名。

&ldo;那天晚上我見到極樂王去找你，他要納妾，是麼？&rdo;

顧昭華目光微閃，笑著嘆道：&ldo;你大概還不知道，人家已送上門來了，倒真是個麻煩。&rdo;不過她還不放在眼裡。

唐潛沒有錯過她臉上掩飾得很好的一絲落寞，&ldo;不想笑就別笑，強顏歡笑這種事可不適合你。&rdo;

顧昭華愕然，就像被戳破了什麼謊言一般，心裡一向刻意忽略的東西突然變得沉重起來，就像外表完好中間敗壞的水果，措不及防地被人切開，讓她根本來不及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