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踏足那小子的窟,倒底是讀書人,紅木雕花大床上整整齊齊放著數疊書冊;右面的一整牆都是他臨摹的滿江紅;房間中央是紅木圓桌,桌旁,幾個包著錦鍛的矮凳,之上,為一套孟臣罐的茶具,午後的陽光透過紙窗射進來正好打在茶具上,別有一番書香氣。
“換!”內間突然傳出羅奕的鬧嚷。
我剛繞過雕花的檀木圓拱門,剛要往裡探,卻和戰戰兢兢跑出門的小權撞了個滿懷,隨著“喤當”一聲,木桶倒地,我全身已沒幾塊乾的布料了。
小權看見是我,微微一怔,格格二字剛溢到唇邊就兩眼汪汪“撲通”跪倒在我面前。
聽說小權是前年阿瑪從街上贖來的,依外貌,也就十來歲,他身材清瘦,袍子穿他身上就像是掛在張硬板紙上似的。我扶起他,他似乎還是有些害怕,偷偷看了看我,小聲道:“格格,您……”
“噓。”我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出聲。
他用力睜大淚汪汪的眼睛,點了點頭。
這眼神……太可憐了。“我幫你報仇。”我悄悄說完便衝進去給了裡頭人一個暴慄,痛得他哇哇直叫。
“你怎麼來了……誒,打人不打頭!”他忙捂頭逃躥。“誰惹你了?”
“就你,你憑什麼這麼使喚人。”
“姐你怎麼了,他們是奴才。”
“愚昧蠻橫!”
“姐!”他氣急敗壞的朝我窮跺腳。“全滾出去!”他怒氣沖天。
“是。”小權顫了顫,急急忙忙帶著丫鬟退下。
腳步聲漸漸小去,羅奕依舊皺眉瞪眼,臉憋得像關公似的好久還是一言不發。
“說錯你了?”我先發制人。
“那也不能當這那麼多下人的面這麼說我,你叫我往後在府裡怎麼做人!”他抗議。
“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做唄,和麵癱混一起,他的壞脾氣你倒學的快!”
“我……”
“這是欺壓。”我白了他一眼。“別人眼裡,我從小跟著洋人亂混,但到底還學會了自由,自主,敢為天下先,你這個才子會什麼了?再過兩年就快成家立業,到現在連做人的道理都不懂,丟不丟人。”
“姐。”他輕扯我衣袖。“犯得著生這麼大的氣嘛,我錯了,改還不成嗎?”
“錯了?”
“嗯,錯了。”
“如何改?”我不信。
“現在就洗。”
我點頭,拭目以待。
“那個。”他指指我。
“……你慢洗。”我尷尬,只能裝模裝佯的假咳幾聲,背過身去。
“其實……共浴也不是不可以。”他突然湊過頭,笑得沒心沒肺地燦爛。
我窘,一掌把他推向水桶,趨步離開。
……
“姐……好狠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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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貝,在找什麼?”
“鹼性植物。”眼下實在是酷暑難耐,無論用水沖洗幾遍身上的汙垢仍取之不完,搓之不竭,噁心得很。要等清朝人發明力士,潘婷,那真是三十晚上盼月亮,沒指望,於是我痛下決心自給自足。
“河邊有怪柳,你要它做什麼?”一雙黑爪攀上我的肩。
“做肥皂,身體粘得難受,怪柳嗎。”我恍然大悟,準備去後院的河邊。
“肥皂?你要做肥皂?”他跟上來,黑眸充滿異樣的神采,是個不祥的預兆。
“閉嘴。”我及時遏制,以免耳朵受害。
“問問而已嘛。”
“……”
“那……貝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