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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羯前額低垂,後蹄踢著山岩,將斷角對著少年,卻似知道這不過是徒勞的舉動,喉管裡發出低沉的悲鳴。

少年小聲嘀咕:「可不能怨我,只怪經院對下人太苛刻,伙食太難入口。」腳下步子未停,移向那隻魔羯。就在魔羯前沖的瞬間,左手爆出一團青色的光芒,在魔羯將那隻斷角頂上自己的身子之前,撐出一面氣盾。

身子一退,將衝力御開,將氣盾反擰,將魔羯的頭顱往下壓了半寸高度,右手收力,魔羯猛一抬頭,少年卻借著一閃而過的空隙,用右手骨刃劃破魔羯的喉管。

體內丹力流轉,將氣盾散去,少年趁勢扳倒還沒死透的魔羯,張嘴就湊到噴湧熱血的喉管上,咕嚕嚕的大口吞下熱氣騰騰的鮮血。

少年皺著眉頭,還不習慣獸血濃鬱的腥氣,經院裡是有足夠的淨水,但是不會允許下民僕役喝。魔羯四蹄獨自在抽搐,少年抬手抹了抹嘴巴,低聲咒罵的一聲,用那柄骨刃給魔羯破肚剝皮,將剝下的毛皮放在一旁,又割下幾片魔羯肉,隨手將骨骸丟下山澗。

少年將毛皮裹起肉片正要離開的時候,遠處隨風傳來吹塤之音,悲涼悠遠,神思寂寥,少年聽了一陣,徒手攀上百十丈的山岩,往吹塤之處望去,一陣迤邐則行的銅車車隊正進入峽谷之中。

車隊離得相當遠,看不真切,不過這三年來,只有巫氏的商隊會經過此地,少年心裡奇怪得很:「燕雲山過去就是更加荒涼的黑礫原,巫氏怎麼會每年都派商隊經過這裡?」

少年夾起魔羯皮肉,飛快的在荒石嶙峋的山壁行走,走到山腰的一處石穴,將魔羯皮肉望去一塞,揭開旁邊的一處石塊,從地縫裡掏出幾枚色澤各異的晶核來。從色澤深淺上去看,這晶核都是從歲月久遠的荒獸頭顱裡掏出來的。

寺院裡禁止下人僕役與外人接觸,要將晶核賣掉,必須趕在車隊進入寺院之前。

車隊進入峽谷口不久,少年就緣山壁下到峽谷底部。首乘銅車的御者還是去年經過此地的巫成,少年從裂出無數細紋的山岩後面走出來,正要跟他們說明來意,只見一道鞭影抽來,頭微偏忙將怒抽來的鞭梢讓開。

巫成左手坐著一名中年武者,見少年竟能躲開他的鞭子,將鞭梢挽在手上,睜目盯著少年,喝道:「哪來的賤役,不知一點規矩?」甩鞭又要抽來,少年情知這一鞭再躲過去,只怕惹那人起殺機,按住內心的憤怒,偏過頭臉,讓那鞭子生生的抽在背肩上。

中年武者這鞭注著丹力,一鞭下去,將少年身上的衣裳抽裂,掛起一層血皮,在少年背上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

「師楚,發生什麼事?」車裡傳出一個低沉頗具威嚴的聲音。

師楚將鞭子收回,見少年竟能忍住痛,眉頭微微皺了皺:「經院裡的僕役,低賤的下民,大概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待久了,不知規矩,冒失失就沖了出來。」

車裡傳出一聲厭惡的嘆息,就再沒有聲音。師楚睜眼瞪著少年:「可知道規矩?」揚鞭作勢要抽下來。少年趴下來,將頭顱埋在雙膝間,膝行退到一邊,讓車隊過去,巨大的憤怒與屈辱燃燒著少年敏感而脆弱的神經,手腳禁不住劇烈的顫抖起來。

巫彌生將塤塞回錦囊,從後面走上前來,見到將頭臉埋在膝間、背上給一鞭就抽得血肉淋漓的少年,對師楚說道:「怎麼回事?」

「差點讓這個賤民衝撞了大人。」

巫彌生輕輕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讓車隊繼續前行。待車隊駛進峽谷深處,連車轍聲也消失聽不見,少年才抬起來頭,緊咬著下唇,破出一道腥紅的血痕,苦苦忍著不將心裡的悲憤吼出來。

此地的經院應是中陸最西邊的一處摩訶經院,位於燕雲荒原的西部緣燕雲山的山腹之中。少年是經院裡的役僕,在經院裡生活了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