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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都像在揣測出題老師的心思,想偏了不行。字數也有嚴格限制,多了少了都要扣分。她常常想到一個笑話。一篇《狗》的命題作文,學生為了字數上達標,這樣寫:……我叫它,阿博,它不過來。我又叫,阿博阿博,它還是不過來。我繼續叫,阿博阿博阿博……填充和碼字的遊戲,所有的想像,全裝在那三百個空格里。

明夷把不用寫命題作文,看做她學業的一大進步。心是生而自由的。她沒有擬題綱打草稿,作文一氣呵成。唯獨題目一直空白,無法確定。作文裡的四隻鳥好像都不是她的主題,一會兒飛來一隻,停在心上,一會兒又飛走。沒有一隻留下,築一個成型的巢。生而自由的心遭遇困頓。不僅僅是題目,她感到所有一切都無從確定。

傳說中,有一隻鳥,生來唱得美妙的歌。為尋求鳴聲相和的另一隻,它找了又找,始終覓不到。生命將盡之際,它投入熊熊烈火,以求重生。在下一個生命輪迴裡,繼續不渝地尋找……它叫不死鳥。

又,傳說中,有一隻鳥,終生未曾鳴叫。生命將盡之際,它撲進叢林。荊棘刺穿身體的一瞬,它啼叫出聲了——那竟是世上最動聽的聲音。它叫荊棘鳥。

現世裡,一隻候鳥遇上一隻籠中鳥。當時,候鳥正隨團隊飛過這座城。突然下起雨來,它被淋溼了,跌落在這個有花有草的陽臺,看到了那隻毛鮮神適的籠中鳥。

“你怎會如此狼狽?”籠中鳥大驚小怪地嚷。

“我從遙遠的寒地來,風裡雨裡沒日沒夜地飛,怎能不狼狽?”候鳥嘶啞地答。

“何苦過這般勞碌的生活?”

“為了一季溫適的日子,我不得不南北來回奔波。年復一年,我都習慣了。再說,我身邊個個都是如此的。我也認了,命該過這種生活吧。”

“也許真是命定。就說我吧,絕捱不了那個苦。”籠中鳥嘆著,看似不經心地舒展開*的身體,又嬌慵又愜意的樣子。

哼,你這隻呆鳥,除了自我感覺良好地嗲叫,在巴掌大的地方蹦上蹦下外,天大地大的,你還懂什麼?候鳥暗罵,失衡的心持平了,甚至有點不屑起來。

候鳥講起那兩則傳說。它也是無意聽來的,其實它並不甚明瞭,只下意識覺得:那,忒深沉。它有心要唬弄籠中鳥——膚淺的傢伙,只怕夢都夢不到的事。

籠中鳥果然聽著呆了。良久,才唏噓:“唉,多麼悽美!”

“是呵,”候鳥也忙感嘆:“多麼決絕!”

“我崇拜不死鳥,煉獄成就了永恆。想我這無止盡的安閒,意義何在?”

“我欣賞荊棘鳥,長久的靜默,只為最美的一鳴。可我一味隨眾奔忙不息,有何價值?”

換個方式活,是否可有個無悔一生?兩鳥相對,心緒紛紛。

雨停了,鳥隊的暗影掠過城市上空。候鳥立即拍翅起飛。它心裡還是有些抗爭的,孤身繞開冷硬的高樓,穿過渾濁的空氣——這是個危險的世界!它結結實實地顫慄一下,抖落剛升騰起的荒唐念頭,向團隊急追去。

籠中鳥仰著頭,看候鳥融進鳥群,黑壓壓的辨不出了。它失去自我,還得為生計所累;我雖失了些自由,生活畢竟是無憂的。它又慶幸起自己這樣的好命了。

以後的日子裡,當候鳥疲累昏睡、籠中鳥無聊瞌睡時,打破現有狀態的衝動,常常會油然而生。這衝動很強烈,也很短促。它們不時被周圍的喧鬧吵醒,茫然一陣,慣性地如常度日。無數次的敢想敢為,無數次的俯首聽命。最終,總是俯首聽命佔了上風。

來得不由自主,去得不由自主,活的不由自主……它們覺得自己的生命就是如此,從來不可能自由地做主。

關於傳說中的鳥,它們偶爾也會想想。生命,到底是一個炫美的剎那,還是一連串重複的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