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安二十四年,除夕。
沒有炮竹聲聲,沒有煙花絢爛,沒有美味佳餚,沒有酒宴歌舞。一切都是冷冷清清,蕭蕭瑟瑟,所有人在一片死寂之中,迎來了除夕之夜。
因著上次的事,褚靜川再未來過皇宮走動。他並不是對孟夕嵐心存不滿,而是,前方戰事焦灼,讓他無暇分身。
縱使一直都無法攻破京城的防線,但周佑宸的軍隊,還是一波接著一波地攻打京城,火攻,突襲,弓箭陣,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褚靜川佔據絕對的優勢,他痛擊敵人,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些前仆後繼計程車兵,宛如飛蛾撲火一般地湧上城門,最後死無全屍。
成堆的屍骨,被北風和暴雪圖吞噬覆蓋,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座座小小的墳墓。
除夕之夜,軍中一切如常,任何人不許放鬆警惕。
身為主將,褚靜川更是沒有鬆懈片刻,他一直和手下的部將討論軍情戰事,一直到深夜時分。
褚靜川估算過,周佑宸的手下最多有三萬人,如今折損過半,他的手裡很快就無人可用了。最多一個月,他的手裡很快就要無人可用了。
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雙方而言,都存在這無可估量的風險。
同胞相殘的勝利,並不能振奮人心,反而只會讓軍中計程車氣更加低落。而眼下又是除夕,本該是親人團聚的好日子,可他們卻有家回不得。
褚靜川知道士兵們的日子不好過,便吩咐下去,換崗休息計程車兵可以領一罈酒。如此寒冷的雪夜能喝上一口酒,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軍中的紀律是不許飲酒的,但京城那些買酒為生的商人,為了求生,紛紛拿出自家的佳釀好酒來軍營前面換米換糧。
那些好酒都被嚴加封存,一直到今天。
褚靜川一向是不喜飲酒的人,可今兒,他卻有想要大醉一場的衝動。他讓手下拿來了一罈最烈的酒,開啟酒罈,撲面而來的就是濃烈的酒香。
酒是好酒,一碗下肚就是暖暖的。
褚靜川喝了一碗又一碗,待酒勁兒衝上來頭,他便一頭倒向了平時休憩的榻上,睜開雙眼,默默出神。
須臾,帳外有了些許動靜。
有人走了進來,褚靜川沒有轉頭,只是靜靜地等待著那人走近。
來人正是衛風,他的手裡也提著一罈子酒。
衛風聞著那股濃烈的酒氣,不由微微皺眉:“將軍,烈酒傷身,您還是不要多喝的好。”
褚靜川聞言只是默默地凝視著他,卻不說話。
衛風見狀,還以為他已經醉了。
是啊,今晚的確是個適合喝醉的夜晚。
衛風走了過去,坐在榻邊的木凳上,沉吟了一下,才道:“將軍,屬下給您倒碗水喝吧。”
褚靜川聞言閉了閉眼睛,仍是不答。
衛風再次站起身來,去到桌邊倒水。誰知,等他轉過身來時,褚靜川已經無聲無息地坐了起來,目光幽幽地看著他。
衛風稍顯詫異,跟著恭恭敬敬地茶水送到他的面前。
褚靜川看了看那碗茶,又看了看衛風,忽地想起孟夕嵐說過的那些話。
衛風見他的模樣,並不像是喝醉了,便道:“將軍,屬下陪您下一盤棋吧。”
“為什麼?”
衛風拿出棋盤來道:“今兒可是除夕夜,屬下陪您一起守歲。”
褚靜川稍微遲疑了一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來到桌邊,和他對弈。
一盤棋,一罈酒,這一夜很快就會過去的。
褚靜川執著黑子,衛風執著白子,棋局過半,誰勝誰負已經很明顯了。
衛風將手中的棋子,全數放回棋盒之中,然後道:“將軍,屬下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