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繼續說了下去:“那些奪走的田土宅院,韃子官府卻還讓我等繼續繳納稅賦,承擔徭役,我等實在氣不過,才帶著這一家子人逃到這裡。老三現在在給人做佃戶,賺取些糧食,而愚兄則在鎮子裡給人當賬房,勉強還能餬口。”
說完自家的事情,於世忠的大舅哥便有轉而詢問他的近況。於世忠不疑有他,便提到了此前追隨吳易在太湖抗清,以及吳易死後的事情,只是略過了諸如魏耕等士人的事情。
見這一家人已經落得如此田地,於世忠猶豫了剎那,開口便說道:“去年,先王經略麾下的大將陳文陳大帥已經光復了金華府,並且擊潰了韃子的督標、撫標以及周邊的駐防綠營。據小弟所知,這陳大帥的出身與蓬萊戚家有關,而小弟祖上則追隨過戚少保殺倭寇,此番小弟便是打算南下金華投效陳大帥軍前,繼續殺韃子,好早日光復大明江山。”
聽到了這一番豪言壯語,於世忠岳家的一家人登時愣在了當場,驚恐萬分的看著他們父子,甚至比起聽聞於世忠曾在吳易麾下為將時還要恐懼。而當於世忠試圖邀請他們同行時,這一家人更是一萬個不願意,彷彿於世忠父子是黑白無常,要勾他們下地獄一般。
眼見於此,於世忠很清楚這一家人已經被杭州駐防八旗編織的恐怖氣氛所震懾,根本不敢有所悖逆,此刻躲在這裡默默忍受已經是極限了,至於起事抗清根本不敢想象。
一時間,雙方相顧無言,直到吃過了晚飯,疲乏已久的於佑明便早早睡下了,而更加疲累的於世忠則躺在床上強睜著眼睛,不敢有絲毫的睡意。
直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對面房間的方向發出了吱呀呀的輕開房門的聲響,於世忠連忙閉上了眼睛,發出了微弱的鼾聲,兩隻耳朵則豎了起來,唯恐少聽到些什麼。
片刻之後,正房的方向似乎在他人的低聲催促下也出來了一個人,這兩個人躡手躡腳的湊到於家父子的房間窗外傾聽了片刻,才悄悄出了小院。
腳步聲開始遠去,於世忠一個翻身便坐了起來,緊接著便從房門竄了出去,隨即一躍而起翻過低矮殘破的院牆,遠遠綴在那二人的身後,直到他們停下才躲在一塊大石後側耳傾聽。
“大哥,你便聽了我的吧。這於世忠分明就是個賊寇,若是咱們將他們父子投送官府,官府必不會虧待咱家的。”
聽到這話,於世忠握緊了雙拳,可是未待他產生下一步的念頭,只聽到“啪”的一聲,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
“你這畜生,咱們可是一家人啊。就算不提妹夫,佑明可是小妹唯一的兒子,也是你我的親外甥,你就這麼忍心陷他們於必死的絕境嗎?!”
“我……”
“你什麼你,我就知道,你分明就是想用妹夫和外甥的命去換你媳婦!可你也不想想,她被韃子擄去也有一年多了,可有音訊傳來?沒準早就被韃子弄死了!況且就算未死,你覺得還能換得回來嗎?就算是能換回來,你這樣做對得起小妹嗎?你告訴我!”
聽到這話,第一個開口的聲音在愣了片刻後猛的嚎啕大哭起來,期間更是伴隨著“我不是人”的咒罵聲和拍打頭部的響聲。而另一個人則默默的流著淚水,相顧無言。
深夜山間的哭泣聲中,於世忠鬆開了拳頭,轉身潛回了房中,抱著他的兒子默默的閉上了眼睛,陷入了追思亡妻的夢鄉。直到第二天一早,父子二人在恍若無事的告別後便踏上了繼續南下的路,而房間中,則留下了一錠二十兩的銀子……
………………
數日後,金華府城府衙的大門外,一個粗布麻衣、借斗笠遮著面容的中年男子踏上了臺階,向大門的方向走去。未待上前阻攔他行進的衙役來得及開口,只聽到那人開口說道。
“通報,餘姚黃太沖求見,去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