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了最初的混亂過後,很快就有了第一個向四周跑去的。有了第一個,很快,第二個,第三個,乃至是整個哭廟隊伍也開始在這四下奔逃中出現了不斷的縮水。
士人的隊伍越來越小,即便是沒那些沒有逃跑的,也大多是竭盡全力的用手、用胳膊、用後背去抵擋水流的噴射。這其中,唯有金聖嘆一人昂首而立,直面著這等原始“高壓水槍”的衝擊,士人傲骨盡顯於此。只是仔細看去,那張面孔卻並非是直面暴虐的勇者姿態,竟完完全全的驚呆了一般。
中國古代,士人遊行、哭廟,官府並不敢厲行鎮壓,最多是溫言勸解而已。士人的身份超然,民間影響力不小,再加上如宋明這般科舉興盛的漢家王朝對於士風的激勵,統治者不光不會鎮壓,反倒是要嘉勉一二。可若換作是普通百姓,鎮壓的也絕不會是“高壓水槍”那麼簡單,輕則是捕快、衙役的棍棒,重則就是軍隊的青鋒白刃。
在場計程車人對這等狀況吃驚的不是沒有,但是如金聖嘆這般的卻是絕無僅有。只不過,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金聖嘆的眼中已不再是噴濺的水流和落荒而逃計程車紳,有的只是他曾在夢中看到過的那一個個預言般的碎片終於被這些水流串了起來,化作一段完整的影像。
“順治十八年二月初四,江南生員為吳充任維初,膽大包天,欺世滅祖,公然破千百年來之規矩,置聖朝仁政於不顧,潛赴常平乏,夥同部曹吳之行,鼠窩狗盜,偷賣公糧。罪行髮指,民情沸騰。讀書之人,食國家之廩氣,當以四維八德為儀範。不料竟出衣冠禽獸,如任維初之輩,生員愧色,宗師無光,遂往文廟以哭之……”
烏雲壓頂的蘇州文廟前,金聖嘆將寫就的哭廟檄文張貼在文廟大門之上,連同著同來的一百多個蘇州本地士人齊聲大哭,痛斥著清廷任命的吳縣新任知縣任維初一面以嚴刑催交賦稅,杖斃一人,一面大舉盜賣官米,中飽私囊的累累惡行。
然而,哭廟並沒有得到官府的妥協,素有朱白地之稱的江蘇巡撫朱國治當場便逮捕了倪用賓在內的五個士人。
接下來,朱國治又先後逮捕了包括金聖嘆在內的十數名參與哭廟的蘇州士人。而後更是以冠以“搖動人心倡亂,殊於國法”之罪將倪用賓、沈琅、顧偉業、張韓、束獻琪、丁觀生、朱時若、朱章培、周江、徐、葉琪、薛爾張、姚剛、丁子偉、金聖嘆、王仲儒、唐堯治、馮郅等十八人被判死罪。
“割頭,痛事也;飲酒,快事也。割頭而先飲酒,痛快痛快!”
刑場上,金聖嘆泰然自若,向監斬官索酒暢飲,談笑間慷慨赴死。劊子手的大刀落下,金聖嘆閉上了眼睛,待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機桶噴射出的水柱撲面而來。
金聖嘆傲然矗立,引起了救火隊員們的注意,幾臺機桶對準了他徑直噴來,竟直接將他噴倒在了地上。
再起身,金聖嘆卻並沒有繼續站在那裡彰顯士人傲骨,而是滿足的嘆了口氣,轉過身,甩了甩衣袖上的水,從容不迫的向遠處走去。眼見於此,平日裡相熟的倪用賓等人也連忙追了過去今天的金聖嘆與平日裡截然不同,實在有些讓人擔心他的精神狀況。
“聖嘆?”
倪用賓試探性的問道,金聖嘆回過頭,看著他,慨然一笑道:“吾沒事,無需擔憂。”
“那今天的事情?”
“無需再摻和了,遜翁他們願意折騰,就讓他們自己去吧。不過不得不說,今天來此,是吾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此番離去,亦是吾此生最正確的選擇。”說到此處,金聖嘆慨然一笑:“吾等已經活在了一個新的時代,若是錯過了,只怕連後悔的地方都沒有了。”
說罷,金聖嘆哈哈大笑了起來,隨即長身而去。對於金聖嘆,倪用賓等人雖是面面相覷,但也沒在多說些什麼,只得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