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照一下。”
十春不停地點頭,“好,好。”
回到家裡,交待秀月帶鐵牛好生睡覺,自己和玉蘭穿了蓑衣戴好斗笠,漁船就在黑濛濛麻風細雨中駛向倒口。
他的鏟欄在左邊,先喜兄弟的在右邊,相隔數丈遠。從垸內向外河流去的水輕盈地喧譁著。
他們將長竹竿從船尾舵孔插下,船頭靠在堤坡一側,順著水流方向錨好。
凡大水淹入圍垸,垸內禾稻草木豐盛,魚的食物多得令它們喜出望外。它們大批湧入,盡情饕餮,長得膘肥肉壯,有的還在這裡產卵,十分眷戀這美好的家園。當水勢漸退,魚們感覺似有危機,聰明些的就順水流方向,漸漸向外撤退。可是並無其他出口,便一一尋到潰垸的倒口來。白天雖然也有順水走脫的,但多數還徘徊著,一到天黑,便搖動尾巴欣然外逃。
鏟欄是將竹片用繩子橫向聯成一串,一端插入水下,一端斜斜固定在支撐的橫木上。它是逆水傾斜,那魚順水游來,一不小心就躥到竹片上。小的能從縫隙漏下,大的就在竹片上橫勾豎閃地胡亂彈跳。守欄人聽到彈跳之聲,立即用長柄網兜把那情急無路的傢伙網住,如同守株待兔般省力又有趣。
因此守欄這個工作並無多少技術性,需要的一是船,二是水性好,倒口中央水深流急,漩渦重疊,水性不好掉下去就遊不上來。
靜靜坐著,聽毛毛細雨漸漸大起來,打在斗笠上嘭嘭脆響。
秦天說:“今天你去網魚,如何?”
玉蘭覺得網魚新鮮有趣,反正有丈夫在。說:“好吧,你小看我啊。”
秦天無聲一笑,脫下長蓑衣,“你穿這件。”
正在這時,聽得“噼啪”一響,玉蘭立即舉起網兜,朝欄上一網就網住了,回身往籃裡一倒,“嘿,一條草魚!只怕有兩斤重?”
秦天說:“差不多。呃,你就站在前艙裡,不要站船頭了,聽見嗎?”
玉蘭說:“好�。”就坐在前艙樑上,手握網兜長柄,盯住濛濛玉色裡水花閃爍、竹片粼粼的魚柵。
秦天一動不動坐在艙樑上,聽著斗笠上嗒嗒的雨聲,漸漸心思就像風一樣飄悠,洪濤一樣沉重起來。
看著這黑黝黝老虎大嘴似的倒口,它吞食了嘯天湖多少生命財產,數百畝良田,安居的家業。這次死了六個人。一個十多戶人家的小垸子,死六個人還少嗎?
他記得,小時候見到的堤,其實是道土牆,各家各戶在自己屋後築的,幾丈寬的田就築幾丈長的牆,保甲上再抽丁把它連起來。上游剛剛發大水,人家的棺材就浮到你後牆屋簷下了。
莫說小小嘯天湖,岳陽、常德那邊幾十萬畝的大圍子都倒了幾個。湖北的荊州、洪湖、石首、監利,還有挨長江的江西省,好多魚米之鄉都成汪洋一片了。劉雪桃說今年是百年一遇的大水。秦天記得他十二三歲的時候,那水比今年還大,偽政府的報紙都說死了幾十萬人呢。幾十萬人堆在嘯天湖只怕要堆幾尺厚。只有日本鬼子才會殺這麼多人。美國鬼子也厲害,是飛機大炮厲害。河裡漲水的時候也像軍隊來了,前呼後擁一排排的,可是沒有槍炮,一群群活人為什麼就打不贏它?河堤修得又高又堅固,未必擋不住?當然嘯天圍地小人稀,政府又重視不來。政府要管的事太多。政府要管,還不是組織群眾修堤築壩?還是要自己動手,自己出力。世界上什麼事情能靠別人辦好?秦天想,什麼事都靠不得別人,莫說政府,莫說左鄰右舍,連父母兄弟都不能靠,萬事得憑自己,憑自己雙手去做。
可是一想起潰垸倒口那陣的響聲,那天和地的搖動,你幾十萬人站到倒口也堵不住,也只會像柴捆子樣順水流舟。
村長是個什麼官呢?當然什麼也不是。但你是個男子漢,不僅上有老下有小,這些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