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前擺著一隻長方形漆盤,盤中裝著一隻酒壺,兩隻酒杯,桓遠跪坐在角落的陰影之中,模糊了臉容神情,只隱約能瞧見修朗眉目的輪廓。
容止走近的時候,桓遠忽然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重重的按在牆上,肩胛骨與堅硬的牆面狠狠撞擊,鑽心的痛楚立即蔓延到四肢百骸。
第一卷 春日杏花吹滿頭,誰家年少足風流 第十八章 天地為炭爐
“你要做什麼?”身體痛得幾乎僵硬,容止冷淡的道。
因為痛楚,他額上迅速的湧出冷汗,一粒粒的匯聚滑落下來,可是他的神情卻還是那麼的散漫,眼色從容悠然,好像那身體與他全無關係:“動粗不是你的性子,桓遠,不要丟了自己的風度。”
桓遠面無表情的凝視容止片刻,才緩緩的鬆開手。他坐回原來的位置,拿起放在面前的酒壺,自己斟了杯酒,道:“公主知道了我和江淹謀劃的事,是否是你密告?”這酒,是他為了給江淹餞別準備的,雖然江淹棄他而去,可是他還是想要再見他一面,卻不料在門口就被侍衛攔下,限制了他的行動。
從前他行動雖不自由,可是卻也不似這般被困於室內,顯然這些侍衛得到了特別吩咐。
容止輕笑一聲道:“你太低估公主了,今天席上的處置,是公主所想出來的。那日你與江淹密談,公主在假意離開後,又去而復返,連我也不曾防範,隨後公主便決定把江淹遣出府。”不過那攔阻桓遠的侍衛,卻是他吩咐的,桓遠雖然已經失敗,可是猶不死心,想要藉由送別來勾起江淹的愧疚,便於他今後行事,但容止偏偏不給他這個機會。
桓遠沉默半晌,才慢慢道:“容止,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怎麼樣已經沒關係了,我真心真意的問你,在公主身邊,你真的甘心麼?”
容止笑而不答。
桓遠低聲道:“雖然除了平日幫助公主管理內苑事務,你從來不顯風頭,可是我卻覺得,你所展示的才華,尚不及所擁有的一成,你是不世出的人物,到了外面,足以呼風喚雨影響天下,你真的甘心留在這公主府,做一個驕奢女子的玩賞的面首?”他的聲音低沉沉的,在暗沉的空氣中壓了過來,“你真的甘心麼?”他來到公主府兩年,就認識了容止兩年,這麼長得時間,他從未真正看透過容止。最初以為他溫和可欺,後來卻漸漸明白,這個貌似無害的少年有多麼的深不可測。
容止依舊笑而不答。
望著他好一會兒,桓遠神情一鬆,忽然笑道:“你不甘心的,否則你為什麼不敢回答我?你沒辦法真心實意的說自己心甘情願。”他相貌極其溫雅俊美,神情舒展開來,剎那間仿若在暗處翻開大片姣白的花瓣,於潔淨之中漂浮著抑鬱又空靈的美。
桓遠說完這番話,容止有了反應,他伸出手來,慢慢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倒得很滿,直到酒液快要沒出杯子,他才放下酒壺,輕聲道:“桓遠,你不要忘了,今天你能夠安然的活著,是誰給的,你是罪人之子,倘若不是公主設法救護,你早就死在亂刀之下,你不但不感激她,反而心心念念著反叛,忘恩負義,桓家的祖先是這麼教導後人的嗎?”
桓遠道:“不可否認她救了我,庇佑了我,可是她的營救,純粹出自私心,將我當作禁臠收藏起來,老死在這公主府中,可是容止,我不願意。”他以非常平靜的口吻這麼說,這是一種已經徹悟的決然,他的眉眼修長疏朗,眼睛裡的光彩,宛如潤玉上那一點微微的瑩澤,看上去柔和,實際上卻堅韌無比,“至於桓家祖先……難道不就是毀在她劉家的手上麼?”
曾經輝煌一時計程車族,多年前連衣衫上都帶著不可逼視的榮光,如今都埋葬在不知名的黃土之中,這亂世裡成王敗寇,他無話可說。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