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蓮從善如流道:“八哥哥孝順,七嬸孃您有福了。”
柳氏自謙道:“弄這些珠寶首飾有什麼用?我又不缺這個,明年春闈他若是爭氣,能金榜題名才算真孝順呢。”
說是這麼說,柳氏還是看著鏡子中那對八寶簇珠白玉釵,目光有藏不住的欣慰。
睡蓮追著拍了一記馬屁,笑道:“八哥哥十五歲就中了舉人,前途一片光明啦!”
柳氏不以為然道:“你八哥哥有幾分本事我還不清楚?今年秋闈他是第一百七十九名,他們這一科一共一百九十八人得中——所以佑哥兒中了舉人已經是萬幸,今年春闈各省舉人云集,十四個解元,加上前幾科落榜的舉子,佑哥兒一個鄉試一百七十九名在他們中算什麼?”
睡蓮撅著嘴道:“瞧您,大過年的,說這些長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的話。”
柳氏淡淡道:“我對佑哥兒也是這麼說的,要他放鬆心態應考,他畢竟才十五,沒得壓力太大傷了身子——。”
睡蓮心裡暗暗點頭,柳氏是真的愛惜兒子,京城裡每隔三年都有因為春闈落榜而發瘋的、投水的,十年寒窗,換來的卻是街頭巷口的一聲嘆息或者茶館酒樓的談資。
“佑哥兒若是有咱們府上客居的四川解元顏寧霄八成本事,就說不定能入二甲進士,只是——。”話題一轉,柳氏嘆道:“你父親請假這幾天抽空考過他的功課文章呢,對我說了實話,說佑哥兒文章還有欠火候,恐怕難以得中,需要再磨練三年。”
張嬤嬤和睡蓮的臉色均是一沉,柳氏倒是雲淡風輕道:“其實也沒什麼,佑哥兒這幾年科舉之路走的太順了,未免有些浮躁驕傲。我有時教訓他,他都說知道了,回頭還是老樣子。落榜至少會給他狠狠敲一記警鐘,再磨練三年,個性更為沉穩,學識也能進益,若他父親保佑,三年後中了進士,做官也好,考了翰林院庶吉士也好,才能慢慢適應官場那種複雜的環境。”
睡蓮暗自佩服柳氏想得周全,不爭一時之快。同為母親,莫氏對長子顏寧祥就頗為嚴厲,寧祥旬假從國子監回來,莫氏都把兒子關在書房裡苦讀,還親自洗手作羹湯給兒子補身子……。。
想到了這裡,睡蓮暖言安慰道:“即使再過三年,佑哥兒也才十八歲呢。”
“可不是。”張嬤嬤附和道,“十八歲的狀元郎穿紅袍騎白馬,這京城不知有多少夫人想找回去做女婿呢。”
“那裡就能中狀元了。”柳氏嗔怪道:“我只盼他中個二甲進士就成,然後像他五伯那樣考翰林院庶吉士,將來做官也穩當。”
睡蓮瞥了一眼炕上摺疊的整整齊齊的五品女官冠服,笑道:“八哥哥做了官,就為您向朝廷請封誥命,呵呵,到時您也和祖母一樣,每年穿著一品夫人進宮朝奉去——哎呀,到時您莫要嫌棄冠服太沉,不肯穿了!”
張嬤嬤也跟著調笑,說:“對對!十幾斤重的傢伙啊,夫人肯定會嚷嚷脖子疼。”
“你們呀,這話也是能渾說的。”柳氏輕啐了一口,說:“即使中了狀元,最高也是個七品小官了,官場複雜,佑哥兒指不定能走到那一步呢。”
雖仍舊是自謙,柳氏向來平靜如水的目光卻有了些許憧憬,畢竟那個母親不是望子成龍呢。
睡蓮和柳氏又閒話了幾句,幾次都忍不住想問柳氏為什麼父親會對她的態度來個大轉變,但這裡是松鶴堂,說話不方便,就硬生生忍了回去。
這時彩屏來傳話,說:“老太太醒了,傳各位主子過去。”
松鶴堂正廳已經鋪上了紅氈毯,一片喜慶之色,顏老太太坐在紫檀雕西番蓮“慶壽”紋座椅上,接受子孫們的叩拜大禮。
一時禮畢,眾人坐下說了會子話,吉祥話成串的蹦出嘴皮子,不知不覺到了晚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