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對。
江家是大家族,得顧忌體面。小鬥可以,卻不能危及生命。江南是瘋子,大家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即使現在贏了江南,指不定她日後又出什麼事。現在最好的法子,就是讓江南折騰吧。折騰夠了,火氣發完了,才好壓下她。
「……她好像,很著急啊。」阿妤望著深夜,雙眼也蒙上一層霧,「好像有什麼,在追趕著她一樣。」
那是強大的命運,在追趕所有人。所有的事情,在一開始已經書寫好,等著所有人跳圈進來。它表面光華,內藏兇險,避無可避。可惜除了江南,她們誰也不清楚。高高興興地離開江家,走南闖北。對未來有著美好的期盼,想要自己玩一玩。那麼的,樂觀。
當年春,江月和江南離開雲州,一路向南行。雲州城裡,因為阿妤的悔婚,沈江兩家鬧得不可開交。
沈君離大病一場,心灰意冷,要與江家斷絕關係,不再迎娶江南。
江家一面著人尋找江妤,一面痛斥沈家言而無信,請上官府解決問題!
江月不在,江妤也走了,偌大的宅院好像一下子就空了,無人再爭鬥。江南眼睜睜等一場春雨,看青杏上牆頭。花期將至的日子裡,她也病一場,瘦了整整一圈。
謝明臺無意插手沈江兩家事務,來探望她的病情,順便告辭,「青顯有一些小事,家兄都不在,謝某隻好回去處理。江姑娘養好身體後,可來青顯做客。謝某定會掃榻相迎。」
屋中充斥著嗆人的藥味,煙霧濛濛,美人屏風後,虛弱的美人咳嗽,「多謝公子相邀。」她望眼欲穿,簾外的公子微微一笑,轉身離去。她心中灰暗,眼見少年郎走得毫不停留,沒一絲猶豫。
還記得他初來,和玉臺一樣的容貌,卻遠比玉臺氣質出色,風采卓然。
謝明臺,他有口無心。又走得太快,她總是追不上。
白天牽牛花爬上牆頭,黃昏過去,花啪嗒枯萎。一下子,好像什麼都要抽身離去。這感覺,真可怕。院外一片靜謐,屋內江南捂著帕子咳嗽,靠著竹塌寫信:
「阿妤,你真是太有心思了。逼我上絕路,倘若不能成功嫁給謝明臺,我連沈君離的後路,都被你斷絕。你恐怕不知,我的上一世,便是有你作梗,無法嫁給謝明臺,才成為沈君離的妻子。沈君離一世厭棄我,只想從我身上找到你的影子。可認識你我的人,都知道:江南心高氣傲,不低頭看人;江妤面冷心冷,不給任何錯失者機會。倘若這點也算是「相似」,那你我確實很像了。
我的上一世,夫不夫,子不子,鬱鬱而終,年僅三十。你總說我可惡,什麼都想抓住。可我如果不抓住,我會什麼都失去呀。我千方百計地打壓你,不讓你成為我和謝明臺的阻礙。卻原來,又冒出一個江月。老天待我不公,總會出現那麼一個人,阻攔我。可那又如何?我錯過一次,絕不錯失第二次。我已決定,病好後,就和姊妹們上青顯去。
我不會後悔,你與江月離開,對我是最大的相助。
願你此去平安,避過禍事,找到謝玉臺。我先前說的不好,你和玉臺,總是最相配的。可惜我上一世嫁給沈君離,便失去你的訊息了,不能告訴你前景如何。如今萬事不如我預料,此後之事恐怕多重艱難。我已經不知前路會如何,江南會如何,江月會如何,阿妤你又會如何。望你珍重,一生平順,不因我的重生,江月的變故,出現任何禍端。
不管你喜不喜歡,我一直都很喜歡你這個妹妹。但願我沒成為讓你恥笑的人。」
她寫好信,信紙上已經有些字被淚水模糊。江南面上全是水痕,在燭火搖晃中,麻木地把信紙投入了火盆裡。
「大小姐,這信……又不送出去嗎?」外閣大丫鬟掌燈問。
「不。」明火照著江南蒼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