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譯肯……對不起。」
他輕輕把頭別開,龍七的手落了空,這讓她挺難受的,輕輕問:「你家裡最後知道了嗎?」
「你不用管。」
「那班級裡的人……」
「你不用管。」
「那你跟卓清呢?」龍七問出第三個問題,手重新撫上他的臉,話裡有哽音,「他憑什麼動你,我又不是他的誰,他以為他是誰。」
靳譯肯再次別開了頭,回一句:「是我先不拿他當朋友。」
「如果,」龍七頓了一會兒,抽了一下鼻子,說,「如果你想和他重修於好,我去找他談。」
「不用。」
「那我能做什麼?你跟我說一點。」
「不必。」
龍七的頭髮往旁側揚,她的鼻尖被凍得泛紅,手也冰冷,但是仍舊不肯走,直到靳譯肯說:「卓清的事你別愧疚,他本身也沒把我當朋友。」
龍七看著他,他則看著地面,繼續說:「你對卓清家裡的情況知道多少?」
「他,家境好。」
「那你見過他家裡人嗎?「
龍七不回。
「知道他家住哪裡?」
龍七還是回不出。
「他追你這三年,跟你講過他家裡人嗎?」
「講過……」
「講過哪些?」
「他爸是建築師,在國外出差,他媽媽是個慈善家,總是往非洲飛。」
靳譯肯目不轉睛地看著地面,回她:「那我告訴你,他爸是個工地工頭,他媽是一家針織廠的職工,今年自願申請去南非的工廠裡打工,因為工資能翻三倍。」
龍七一愣,沒作出聲。
「他跟我做朋友是因為我有錢,我能替他買單,包括他追你的單,尖子班裡家境普通的人也有,他本來可以跟著那群人活得輕鬆自在,但他偏要跟我這種人混在一起,他把我當成人脈和錢袋,每天用無數謊去圓他撒出的第一個謊,從不讓我去他家小區,從不向我介紹他的家人,他在我家混得如魚得水,但對我的防備心重過任何一個人。」
末了,靳譯肯說:「所以我很討厭他。」
這是用怎樣的心情說出的一番話呢?平靜,沒有情緒起伏,也沒有一個眼神上的對視,龍七第一次在他面前感覺到語言的貧乏與侷促,所謂「好人」與「壞人」的認知也受到再一次顛覆,他接著說:「這學校裡的好人沒幾個,只有董西算一個,這忙我是幫她,不是幫你,因為我欠她。」
然後說:「所以你走吧。」
雪紛飛,衣角擺動,龍七在他跟前站了那麼久,他都沒有看她一眼,後來腳步慢慢地往旁邊轉,她順著過道往側邊走,速度很慢很慢,走了三四步後仍舊停下來,腦袋裡想接下來應該給董西打個電話,但是心裡有無數聲音在勸她:你回頭看看他啊,回頭看看靳譯肯啊。
然後呼吸越來越沉,她回頭看著落雪中孤寂的他。
他至此也沒看她,而她的手漸漸攥緊衣擺。
他在董西事件上給她開了這個頭,把自己的前途和人品都賭給她,任她糟蹋,踩踐。董西被救贖了,他卻因此被自己拖入一個更黑暗的環境,將面對更大的輿論打擊與家庭打壓,但到了這個地步也沒向她索取任何回報。
他圖什麼呢?
五秒之後,腳步整個轉向,龍七重新向他走過去,到他跟前蹲下來,雙手覆到他膝蓋上,仰頭問:「你想不想跟白艾庭在一起?」
他慢慢抬起眼,龍七看著他眼睛裡的整個自己:「你不想,對不對?」
隨後把手放到他的左臉頰上,像做完一個重大決定,也像許諾,一字一句告訴他:「好,靳譯肯,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