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一邊暗暗瞧著鏡中的我。
“就梳宮裡最普通的髮髻吧。”我壓下慌亂的心輕聲說道。
素兒的手在我的發上熟練的上下翻飛。很快,一個墜雲髻便被梳得光溜順滑。
我順手拿了一枝清晨宮女從花園裡摘下的粉牡丹,插在發上。又拈來一個紫金嵌玉的花鈿插在髻中。輕描蛾眉,淡掃胭脂。鏡中的我,清麗脫俗。
“才人真是仙子下凡啊。這樣的美貌,真是無人能及。難怪聽宮裡的小太監們說,皇上當初在延城初遇才人,便驚為天人不能忘懷。遂遣了貼身的太監傳旨接才人入宮呢。”素兒替我捧著銅鏡,一張小臉兒紅撲撲的。
我輕掃了素兒一眼,素兒方知自己說錯了話,低下了一張清秀的小臉。
我忽然開始厭惡起自己這美麗的容顏。只怕這正如父親所言,是禍非福啊。這粉黛重重的後宮裡,一旦出眾,只怕招來的是性命之憂。
素兒見我眉頭緊鎖,便寬慰道:“才人不必如此緊張。太后縱然再不講理也不會刻意逆了皇上的意思。再說,才人的姑夫也是開國的功臣,太后念及此處也必然會多加憐惜的。”
聽了素兒的話,心頭一驚。這正是我最不願意太后提及的。心裡一陣煩亂。
“罷了罷了,一切豈能盡如人意。”我穿上素兒遞來的藕色衫裙,一切打點妥當後,朱嬤嬤便領著我去了莞太后的坤祥宮。
一路上我都在思忖著莞太后會問些什麼,我又該如何回答。短短一段路,我竟走得滿頭是汗。
眼看到了坤祥宮,朱嬤嬤回頭見我一頭汗水,便拿了絲巾遞給我。
“才人不必擔心,太后雖然嚴厲,可是這是頭回召見,不會為難才人的。何況才人如今是新寵,太后犯不著和皇上過不去。皇上畢竟是太后的骨肉,太后心裡還是溺著皇上的。才人小心些說話便可。”朱嬤嬤一邊替我整理衣裙,一邊附耳說道。
其實朱嬤嬤又怎知我心中真正擔心的是什麼呢。莞太后畢竟是我們裴氏一門心裡的一個大結,我不得不如此謹慎。
好不容易過了通傳進了坤祥宮。只見莞太后坐在高高的殿上,一身華服,尊貴無比。雙眉微微入鬢,鳳目輕揚,目光只是略略一掃,我便感受到了不可輕視的威嚴。
今日天氣甚好。金黃的晨光穿過坤祥宮硃紅色的宮門,照在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腳下是厚軟的紅色地毯。這樣溫暖的顏色,而此刻我的身體卻前所未有的冰冷。
朱嬤嬤輕輕拉了一下我冰涼的手指,我這才跪下請安。
“太后萬福。臣妾是眠月閣的洛才人。”
“哦?你就是日前皇上欽點的洛才人?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我微微抬起了頭,低垂眼簾。
“嗯。模樣兒倒是俊俏,人也清爽,難怪皇上喜歡你。聽說你姑父是前朝的太史院主事裴清?”太后終於問出了我最驚心的問題。
“回太后,正是。”
“那你祖父是專門栽種御用牡丹的洛員外?”
“是。”
“家室倒也清白可靠。皇上素來喜愛牡丹,而你祖父又是深得皇上心意的花匠。裴清也是一代忠臣。你們一家倒是為朝廷盡心盡力了。好好。”莞太后一臉平靜,根本看不出她的情緒。不知不覺間已是手足冰涼。
“太后抬愛。臣妾一門自是效忠朝廷,無怨無悔。”
“好。哀家最喜歡無怨無悔之人了。昨夜哀家沒有睡好,你先跪安吧。”莞太后由嬤嬤扶著起了身,威嚴的目光再次從我的臉上掃過。意味深長的一眼,我卻不解何意。
壓下心中的慌亂,我俯身跪了安。
見太后進了內殿,朱嬤嬤這才上前扶起了雙腳鬆軟的我。然後兩人慢慢出了坤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