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芮環住豐峻,顫抖地撫著他的背。
二十三年,鄧芮終於第一次碰觸到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剎那間,鄧芮失聲痛哭,眼淚落在豐峻肩上,打濕了他的新衣裳。
半晌,豐峻問:「我是男孩子,為什麼全是粉色?」
豐峻擁住親生父親,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鄧芮卻流淚道:「幸好是粉色,幸好全是粉色。因為你媽媽懷你懷得特別辛苦,她一直以為你是女孩,她也希望你是女孩,她給你準備了很多粉色的衣服和被子,很漂亮……很可愛……」
豐峻亦有些哽咽,卻強忍著:「虧得那人一路都沒給我換衣服,我爸撿我時候,還以為我是女孩。」
他說的「我爸」,是豐成福。
鄧芮心裡明白,他要接受這個,接受豐峻一直稱呼那個養育他的人為「我爸」。
這是一個懂得感恩的孩子該有的情懷。
鄧芮緩緩鬆開豐峻,低聲道:「你沒見過你媽,我給你看看她的照片。」
豐峻心中一慟。他知道,親生母親因為孩子被偷走,生了一場大病,沒有熬過那個冬天。
見鄧芮低頭找柺杖,豐峻悄然扶住了他:「我扶你去。」他低聲道。
這回鄧芮終於沒有堅持。他深深地望一眼豐峻,接受了他的相扶。
照片就在牆角的書櫃上。
木製的相框裡,有一張黑白合影,鄧芮意氣風發,活脫脫便是豐峻,一位大眼睛姑娘挽住他的手臂,燦爛的笑容彷彿讓這黑白照片都染上了色彩。
鄧芮拿下相框,輕拭著相框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她是不是很漂亮?」
「嗯……」豐峻點頭。
「我也一直以為會生一個跟她一模一樣的女孩。」鄧芮不知何時已經止了淚,臉上泛起溫柔的微笑,「不過,你也很好。她在天有靈,看到孩子這麼出色,也一定會很高興。」
豐峻點點頭。
雖然心裡已經認了鄧芮就是自己親生父親,但他天生不善於表達感情,只是默默地接過相框,也如鄧芮那樣輕輕擦拭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書架上。
「如月……有些像媽媽。」豐峻低聲道。
鄧芮眼睛一亮,轉頭望了望坐在沙發上的何如月,連連點頭:「別說,還真有點像!」
一聽這父子倆居然扯上了自己,何如月知道,是自己該出來活躍一下氣氛了。
她不請自來,跑到書架前:「別說,我跟阿姨還真有點像,都一樣那麼漂亮。」
真不要臉啊。鄧芮當即就被她逗笑:「如月還真是有趣。」
「就是鄧叔叔、還有豐峻,你們倆長得都好高。」她歪著腦袋望了望豐峻,一點不客氣,「以後咱家要是有書架,照片就得往下挪一格,免得我仰脖子看,累。」
鄧芮立即把相框往下挪一格:「那必須的,不能讓如月累著,就放這一格。」
「爸爸你聽她的,她會得寸進尺。」豐峻也被逗笑。
鄧芮卻眼睛發亮,呼吸也急促起來。
沒聽錯吧,豐峻叫他「爸爸」,而且叫得這麼自然!
可他不敢多嘴。就這麼自然著吧,再強調就太刻意,別把孩子給嚇著了。
鄧芮欣喜地望著豐峻,心中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一直緊張著的孟梅林,終於見縫插針找到了發揮的機會。見氣氛和緩,孟梅林當即嚷嚷:「哎呀,我可餓了,咱們能開飯了不?」
「現在就開飯!」鄧芮發話。
孟梅林趕緊抓起沙發旁的柺杖,想遞給鄧芮。哪知道鄧芮擺擺手,竟然拒絕了:「我有孩子扶著。」
聽聽,這語氣裡的小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