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事知道,她是真的關心著世子。
娶媳婦,且不論醜俊,最起碼不能分著心,隔著心眼過日子。耿管事直到現在,才有些心底認可這位出身不高的世子妃。
只是世子雖然娶了個好女人,卻沒福氣安穩過日子,現在也不知漂流去了何方……
想到這,他忍不住也哽咽流出眼淚,用衣袖子揩拭了一下後,微微嘆口氣,讓世子妃在軟榻上休息。
他又細心地讓自己的內人多拿了兩床棉被,還有炭盆過來,免得世子妃在這著了涼。
於是,落雲在門房住下又是過了兩天。
隨著時間慢慢推移,落雲的心也漸漸涼了。過了這麼久,一直沒有訊息,這樣的情況只怕是凶多吉少。如今唯一的奢望,只是找尋到屍身。她不希望那空蕩蕩的墳墓裡,只有沾染了水粉俗氣的牡丹華衫。
世人也許再也不會知道,那個頂著一臉脂粉,看似無所事事的男人,並非真正的韓氏臨風。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只是還沒等證明自己,就淹沒在了深不見底的沉淵……
如此煎熬又到了深夜,落雲懷裡抱著貓兒,手裡捏著韓臨風給她刻的竹片詩集,靠坐在軟榻上呆呆走神。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她終於混沌迷糊著了。
只是閉著眼睛,魂魄也飄散在外,一時夢境支離破碎的,總是有人忽遠忽近地叫她阿雲。
就在她半夢半醒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的府門傳來雜亂的聲音,似乎是有好多馬車一路駛了過來。
可惜她的眼皮太沉,一直睜不開眼。
直到她聽到有人憤怒地大喝一聲,似乎又踹碎了什麼東西時,蘇落雲才撲楞一下坐了起來,緊聲喚人:「香草,快去看看門前來者何人?」
香草迷迷糊糊地揉惺忪睡眼,趕緊披著襖子起身去看,可剛撩開門房厚棉簾子,就跟人來了個頂頭碰,嚇得嗷地尖叫了一聲。
蘇落雲看不見,只能緊聲問:「香草,怎麼了?」
可就在這時,一隻大掌撫摸上了她的臉,同時如夢境一般的聲音出現了:「阿雲……我回來了。」
蘇落雲聞言一滯,她的鼻息間並沒有聞到那男人熟悉的味道,反而是股子難聞的水腥汗味。
可是這說話的聲音分明就是啊!
她突然伸手反握住那人的手腕,摸索著胳膊,想要確定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那人乾脆蹲坐在軟榻邊,牽引著她的手摸索自己的臉頰、眉眼,同時柔聲道:「阿雲,真的是我,我還活著。」
蘇落雲倒吸一口冷氣,復又全身鬆懈下來,激動地一把抱住了來人的脖頸,微微哽咽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是小刺蝟第一次主動的投懷送抱,幾天幾夜沒有洗澡的韓臨風微微苦笑,若是可以,他真希望自己清爽一些,不辜負了這一擁抱。
幸好她看不見,不然自己鬍子拉碴,頭髮泥漿打結的樣子一定會嚇到她。
方才香草那丫頭就被嚇得不輕,叫了一聲後,翻著白眼倒下了。
她一定是以為這大半夜遇到冤魂回魂,水鬼來找替身了。一旁的其他侍女在愣神驚喜之後,手忙腳亂地給香草掐人中,灌涼茶。
落雲激動之後,嗅聞到了男人身上的水腥味道似乎更濃烈了。
可她顧不上這些,徑直問韓臨風,這些天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韓臨風回答,門外再次傳來腳步聲,然後是熟悉的粗獷的嗓門聲:「你這丫頭,居然不聲不響地成婚了,這麼大的事情,為何不告知舅舅?」
原來跟著韓臨風回來的,還有落雲的舅舅胡雪松。
接下來,在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解釋下,落雲也總算知道了事情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