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風勁節。
因為大元帥體貼妻子,可憐的部將就成了倒黴蛋。被人從溫柔鄉中拉起來,臨時去客串郎中,還要裝出事先全不知情,還要負責絕對不能把元帥夫人給驚著了,嚇著了,一定要想辦法讓夫人安心治病,絕不能有一絲多心,一點懷疑。
風勁節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被硬逼著去完成任務的,盧東籬在外頭各府轉了一圈,一路回拜辭行,嘴裡說著官樣文章,心神早就飛回了家中。
此刻回到家裡,見蘇婉貞離開,自是第一時間對風勁節追問詳情。
風勁節笑道:“我忽然間問起病情,她也吃了一驚,好在我說我是個大夫,望聞問切是最基本的功夫,站在面前的人有沒有病,根本瞞不了我。她開始還想抵賴矇混過去,被我說中她身子不適的許多狀況,終究騙不下去,只得承認有病。讓我給她把脈診治。她的病,說重不重,說輕倒也不輕,長時間的心情抑鬱,對身體本就有傷害,更何況生孩子的時候受了極大的折磨,傷了身體根本。這病要立刻治癒,自是不易,不過若能照我的方子好好調養,兩三年內,還是可以復原的。藥方子我開好了,日常調養要注意什麼,我不但叮嚀過嫂夫人,也寫在紙上,囑託給她的丫頭了。另外,我也會叫人,每月定時送來最好的補身藥物,只要照我安排的服用,應該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他說得簡單平淡,盧東籬卻知道,那些補身的藥物想來都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若要堅持兩三年如一日地送,肯定是一筆大花費,照他的官俸,怕是吃不起的:“婉貞的性情同我相似,如此之厚賜,她也肯受嗎?”
風勁節白他一眼:“什麼厚賜不厚賜的,京城最大的藥材商,以前是我的跟班,我瞧他機靈能幹,一步步把他提拔到京城獨當一面,最後又直接把產業送給他了,這小子敢跟我算錢,我揪了他的腦袋……”
他氣勢洶洶地瞪著盧東籬,分明是在說,你敢同我算錢,試試看。
盧東籬苦笑一聲,他雖從不輕易收人的禮物為己用,但很久以前,他與風勁節之間就已經很難再分彼此,更不會有什麼欠你的情啊,東西太貴重,我不能收,這一類的想法,甚至連謝謝,這樣的詞,在他們之間也早就不需要了。他反倒是擔心妻子學了他的狷介,不肯接受這樣的好意。
“你放心,嫂夫人和你一樣有骨氣,卻不是矯枉過正的人,不肯隨便受人恩惠,不代表會隨意拒絕朋友的幫助,更何況我威脅她說,她不接受治療,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她果然立時就妥協了,她一再地求我,不要把她生病的事告訴你,她一定配合調養身子,我故意勉為其難了好一陣子,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就答應她,除非你自己看穿了,否則我一個字也不提她的病情。”
盧東籬不悅地瞪他一眼。他知道為了在自己面前隱瞞病情,蘇婉貞費了多少苦心,被風勁節這樣一下子叫穿時,會是何等震驚和慌亂,偏還要強抑著驚慌苦苦地哀求對方不要說穿,這傢伙沒準是一邊肚子裡狂笑,一邊裝模做樣,逼得婉貞求上半天,再做個勉勉強強答應的樣子,實在是過份……
風勁節摸摸鼻子低頭嘟噥,看吧看吧,什麼叫忘恩負義,什麼叫親疏有別,什麼叫重色輕友,什麼叫不公平待遇,這都在眼前了。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差不多快瞪出火氣來時,蘇婉貞那溫婉如水的聲音傳來:“在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兩人互望一眼,這個,我們說得很高興嗎?然後一起露出至少看起來很高興的笑容,去面對那笑吟吟端了剛做好的小菜向他們走來的蘇婉貞。
那一夜,幾碟小菜一壺酒,他們且說且笑。
那一夜,晚風很輕,月光很柔,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笑語閒談。
那是他們這一生一世,唯一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