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中,徐清圓一直絞盡腦汁想和大理寺那邊人搭話,想見到晏傾。但是她身邊儘是老夫人、女郎們、梁丘,她一言一行都在他人的關注中,根本走不開。
鬱鬱之下,傍晚時分,兩方人馬到了積善寺。
徐清圓被蘭時扶著下車,有些憂鬱地抬目,看到濃濃煙雨迷霧間,大理寺的官吏們帶著棺材去了積善寺的偏門入寺。那邊官吏公務在身,和這一方女眷,絲毫沒有交流的可能。
臨去前,她餘光看到一個戴著斗笠的郎君,側頭向這一邊望了一眼。
郎君目若清水。
徐清圓心口跳起。
蘭時在她耳邊小聲:「娘子,咱們孤身在長安,要小心些,別招惹沒頭沒腦的事。」
這時,積善寺朱紅寺門大開,燈籠火把下,烏泱泱的女尼們從寺中步出。
她們唱道:「阿彌陀佛,善人高壽。」
徐清圓定睛望去,見女尼中為首的師太個子高挑,緇衣粗陋,莊嚴肅然,面容皎皎,看著幾分年輕。她身後跟著的師太則矮個微胖,上了幾歲年紀,唇紋深厚,看著不好相與。
梁老夫人帶著女郎們向兩位師太請安:「杜師太,江師太,老婦又帶著孩子們來叨擾了。」
矮胖的那個是江師太,熱情地邁出一步,扶起行禮的老夫人,目光灼灼:「老夫人說笑了,前兩日我等做的法事,老夫人可滿意?夜裡能否睡得實,再無惡鬼入夢相擾?」
梁老夫人深信這積善寺,聞言不停地說好。
在梁老夫人和江師太寒暄的時候,徐清圓悄悄打量著其他女尼。衛渺死的那日,這些女尼剛剛離開梁園……她的目光對上那位沉靜端莊的杜師太。
杜師太目光幽幽望來,徐清圓慌地向後一躲,不小心踩了身後的馮亦珠一腳。
馮亦珠臉色鐵青:「你要死呀!」
梁老夫人回頭瞪視吵鬧的女郎們一眼,慚愧地向女尼們投去抱歉目光。那江師太順杆爬上,笑嘻嘻:
「老夫人,你們來的正是時候,我們正有一事麻煩女郎們幫忙,只是不知老夫人願不願意……」
梁丘笑:「祖母是你們寺廟的信徒,哪有不願意的?兩位師太,前段時間我們才在梁園見過,如此就不必這麼客氣了吧。」
杜師太傲然不語,江師太喜得連連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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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在鄰近寺廟停放無人認領的死屍棺槨已是常事,他們和寺中女尼交牌說明後,積善寺便不再過問大理寺的事。
深夜雨停,風若和官吏們去停放棺槨,回來後,他四處找不到晏傾,卻碰到了杜師太。
杜師太領他進入密林,說:「晏四郎大約是誤入後山密林,尋不到出路。但是無妨,密林口有山門鎖著,晏郎君走不出太遠。」
風若閒聊:「杜師太是這積善寺的主持嗎?」
杜師太:「師父去後,眾尼在我與江師姐之間選新的主持,卻尚未有定論。」
風若繼續試探:「師太看著尚年輕,不知因為什麼出家?」
杜師太淡淡道:「左不過紅塵往事,右不過男女情滅,郎君隨意猜便是。」
她這麼冷漠,風若只好閉嘴。
果真,杜師太領著風若在林中沒走多久,便看到深林葉簌,背影清矍的青年垂袖而立,站在一道青苔山門前。
風若加快步伐:「郎君!」
晏傾回頭,看到二人。
晏傾向杜師太點頭致意後,問:「這門為何鎖著?」
杜師太回答:「積善寺作為長安城東最大的尼姑庵,有一盛景,便是修建了十八層地獄。此景太過恐怖,平時便用山門鎖著,不見世人。但是過兩日『佛誕日』,此景便會面見世人。